“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冯哲看上去很是沮丧,“一又,又让你得了便宜了。”
“很简单啊。”我平淡道,“我都死了,才让这些神都盯上我的,你也死一下,机遇不也来了么。”
“一又。”殷禹烁在驾驶位没有回头,“好好说话,哪有咒人家死的。”
“得了机遇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转变话题,“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你。”冯哲很不满,“不光掉了,还一次掉了俩。”
“都跟你讲了,凡事都有代价,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靠着车窗犯困,“总之,你就先好好自个练着吧,然后去找门神去。”
“啊啊啊……我不管……”冯哲头一次失态地闹了起来,“我也要神通……我也要法术……”
“醒醒吧你。”王崟婷随手从后座拽出一个枕头砸他脸上,“不切实际……”
“我怎么不切实际了哎!”冯哲一把从脸上拽下枕头,“变强有错吗?”
“那和一又有啥关系,门神看中的是一又,又不是你。”王崟婷摊手坦然。
“呀……!”冯哲拿枕头一把捂住了王崟婷的脑袋,“闷死你……闷死你……一天到晚就会损我……”
“唔……快拿开……!喘不上气了喂……”
我靠着窗子打着哈欠看这两个活宝作妖,印象中王崟婷是社恐唯唯诺诺的那种女孩,这一个月应该是和他们混熟了,所以也敢跟他们打闹了。
唉……年轻人精力真是旺盛。
“哎哎哎,你们两个,这在车上,别闹了啊。”殷禹烁此时才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一又你拦着点,后面还有装备呢。”
“那是在货箱!”冯哲反驳,“我那大力道能打到货箱去啊?”
“嗯……你力道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是……”王崟婷无力地拍着冯哲,“你要是再闷下去……我就得和一又一样只剩识神了……”
“欸欸……”我没精打采地推开冯哲,后者拿起枕头坐回去,算是作罢,“你们两个打架关我什么事……”
王崟婷此时却是得救一般大口喘气,冯哲直接忽视王崟婷的不适:“话说,你为什么死了?”
“我怎么知道。”我慵懒地回忆着,“大概……嗯……被地铁撞死的?”
“地……”副驾驶正在喝水的朱九园明显一口呛住。
“瞎说,地铁哪有那么容易进去。”殷禹烁也不赞同。
“我都讲了,我是从回民街过来的,在回民街被地铁撞到磐北的。”我三令五申。
“那你全程失去意识了吗?”冯哲提问。
“没有。”
“那不就完了,不是被地铁撞死的。”冯哲开始分析,“在回民街之前你记得什么。”
“不记得,我醒来就在回民街。”我实在乏了,闭上眼睛。
“失忆了?”
“不准确,记得一些,但是关键事件没有印象。”我又打了个哈欠。
“那你记得最近的一次记忆是什么?”
“最近的一次记忆……?”我睁开眼回忆着。
最近的一次记忆?
啊……
“那时是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路边有一个一块烤红薯买十二块钱的摊贩……”我绞尽脑汁回忆着,“天气很冷,又是晚上十一点多,饿了,还没钱……”
众人等着我的下文,良久,王崟婷幽幽问道:“然后呢?”
“呃……”我尴尬回答,“进地铁了……”
“……”空气突然寂静。
“你奶奶的!”冯哲突然暴起,拿着枕头越过王崟婷就朝我扑来,“地铁!地铁!又是地铁!你家住地铁的吧?!我闷死你我……”
我随意抵挡着,要不是有王崟婷在前面帮我拦住,不然还得费点力。
“别闹了……我要睡觉了……”我选择直接无视吵闹的冯哲,往椅子里再窝了窝。
冯哲很快安静下来,见我没有再加入话题的意思,便自个聊了起来,而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又睡不着了,但也不打算加入话题,于是闭目养神,顺便听听这群人私底下都在聊什么。
如我所料,众人一开始的话题依旧在我身上,不过基本上是如何约着去哪玩玩或者约饭,殷禹烁这么个也活得有些消极的人在一个月的相处下也和他们畅所欲言了起来,这不免让我心中感到一阵宽慰。
随后众人的话题也逐渐从我身上拉开,彼此都说起了一些曾经的往事,在我看来非常日常的吃穿用行却让他们之间津津乐道,虽说自我感觉离人群还是有些远,但是听着这些富有生活气息、对明天还有盼头的日常,不免也慢慢品尝到了一丝所谓的幸福。
就这么听了一路,直到众人的声音逐渐消失,随后我感到车慢慢停了下来,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睁眼去看,众人的视线都极度统一地盯着车子前面。
“怎么了?”我坐起来。
“奇怪……?路怎么被挡住了。”殷禹烁推门,“下车看看。”
虽然一路没睡,但依旧有一点迷瞪,推开门的动作有些迟钝,不过在下车后深吸了几口气便恢复了过来。
前面的道路被坍塌的楼房挡住,道路被混凝土的碎块埋住,车辆无法通行。我抬头望向倒塌的方向,一旁的一座高楼如同被腰斩一般只剩下下半段残缺的部分,而地上的应该就是塌下来的上半部分。
“应该是年久失修,我好几次过这条路,对这个建筑有印象,每次都怕它哪天突然掉下来砸到人,这下塌了可还好,至少没砸到人。”殷禹烁跨过废墟,“先把车扔这儿吧,我们步行回去。”
“好。”众人都没放在心上。
我迟疑着跟上众人的脚步,看那座建筑的断口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断口依旧是坑坑洼洼的,但是从窗户与窗户之间的断层来看,断口却出乎意料的整齐。
“一又,看什么呢?”朱九园喊我,“回去吃饭了,我们请客。”
“嗯。”我跟上他们的脚步,不断告诫自已应该是多虑了。
随着离南据点越来越近,我心中越发感到不安,众人的欢声笑语并没有感染我,我宁愿这样提心吊胆着防备,最后没有任何事发生。
也不愿安心时迎接突如其来的意外。
求你了,别,日子才刚刚好起来,我才看到一点盼头,别这样。
我能感到我心跳不已,整个人莫名地颤抖起来,前面的路口一个转弯就能看到温馨之家,千万千万别出什么事。
“一又,你还好吧?”冯哲注意到了我的异样。
“我很好……”我加快脚步,但步伐越是频繁,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迈过路口,一个扭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转归于死寂。
“一又!你走那么快干……”王崟婷追上,看到照片的一幕也愣住了。
温馨之家所在的那片街道,周边的建筑坍塌大半,主干道上堆满了断壁残垣,而那极具象征性的“匚”形建筑,此刻只剩下一半,仅剩两点,迷雾在石灰和水泥粉碎散发出的烟尘中变得更加厚重,彼此蜷缩翻转着的烟雾肉眼可见。
灾难降临得太过平静,也太过迅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所有人一时间愣在原地。
心脏下沉后,紧跟着下沉的是大脑,拽动着整个头皮,抑制的电信号从头顶传遍全身。我向前迈步,踏上最近的废墟。
烟尘中,一处巨大的旋涡肉眼可见,那旋涡之中站着一个男人,面朝烟雾深处,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我能够确定,他不是温馨之家的人。
拔枪、打开保险、瞄准、一气呵成,扣下扳机。
……
嗯?
那个男人不见了,四处找寻后无果,最后视线落回了最没可能落到的地方。
我望着空荡荡的左手一时有些迷茫。
断手处传来微微的刺痛,如同辣椒侵蚀舌头那般的痛感正在从手腕处缓缓传来,我盯着不断向下涌动的鲜血,顺着那长长的血迹追寻,在已经被血液染黑的废墟之上看到了我的持枪手。
“你们温馨之家就是这么待客的,一言不合就拔枪?”一个男人在我耳旁轻道。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脆,听着温文尔雅,实则令我脊背发凉。
我偏过头望去,看到了一张长得俊俏的男儿脸,虽然和冯哲一样带有微微的痞气,但在肉眼可见的仙气掩盖下竟然觉得相当正派。
我沉默,随后他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兵器相接声,是殷禹烁,而眼前这个男人在压根没有看殷禹烁一众的情况下,无视野举剑挡下了殷禹烁的攻击。
“别急啊,我就问个问题,回答了就走。”那个男人微笑道,“你知道肖堇在哪吗?”
“……”我斟酌了一下,“你是冲着猩红来的?”
“真聪明,所以她在哪?”男人缓缓走正,与我面对面。
“你找她干什么。”我毫无表情。
“啧……”
脸上顿感一阵飓风,我甚至没恍神,他的剑就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是听不懂话吗?”他微笑道,“你是个普通人吧?这种情况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还担心她?看来你是认识她了,关系不菲呢……小男友?”
“吃过饭。”我淡淡道。
男人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突然乐了,随后便是掩面大笑,我有些疑惑,随后眼前的世界突然翻转,接踵而来的便是胸口迅速受压,我不禁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眼前他的脸一闪而过,我脸颊又迅速挨了一拳,人再度飞出,重重摔在地面上。
视野模糊一片,眼镜被打飞了。
“我是真不理解……你这种蝼蚁是怎么露得出那样的神情的?”我能看到男人的脚步正在步步接近,随后一脚碾碎了我触手可及的眼镜,“欸,娃娃……我可是仙,孩子,凡人见到神仙应该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我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一时头昏脑涨,脸上的疼痛伴随着发涨的感觉障碍了我的思维,想了很久竟没怎么听懂他在说什么。
“再问你一遍。”我能感到剑已经指在我脑袋上,“你的小女友在……”
话音未落,男人似乎飞了出去,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我面前:“你们几个!快把一又带走,往城外跑!”
邓易淇啊……真没料到她还有这样不俗的本事……
“往哪跑?”那人的身影出现在冯哲身后。
“冯哲!”王崟婷惊呼,“身后!”
冯哲压根来不及作出反应,若非殷禹烁一脚把他铲倒,就是人头落地了。
殷禹烁一剑砍在那人面前,那男人单手持剑挡住:“唉……殷禹烁……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啊。”
“齐天南!”邓易淇怒喝,“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被叫做齐天南的男人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你们要干什么?我记得,我们约定好的吧?猩红不再降临。”
“那是事出有因!”邓易淇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也对拿下眼前这个人没有把握,“更何况,你是故意的吧?专挑温馨之家伤亡最重,奇人短缺的时候挑刺,你们要讨公道也不见你们遁返的人来好好商谈。”
“谁跟你讲我现在是遁返的人了?”齐天南无赖道,“我们的邓小姐看来真是不问世事啊,来找猩红算账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别和遁返拉上关系,直接进正题,你的好闺蜜在哪?”
“她不在温馨之家。”邓易淇嘴硬道。
“哦?真令我意外。”齐天南夸张地捂住嘴表示那伪装的惊讶,“那我就干脆把温馨之家翻个底朝天吧,缺一个南边城没什么,你们不还有天俸园么,这里贪图享乐的缩头乌龟,我就收下了。”
瞬间,齐天南的人影迅速消失,殷禹烁迅速警惕转身,我趴在地上艰难地观察着形势,随后在眼角看到了被一剑捅穿的朱九园。
朱九园甚至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齐天南开始在他肚子上慢慢搅动着剑身时才开始呻吟出声。
“齐天南!你要打就直接动手!杀普通人算什么本事?!”我第一次见这名始终平淡如水的医生这么失控。
“啊呀,说的有道理。”齐天南猛地抽出剑身,“我们直接开始吧。”随后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此时在仔细观察下才发现齐天南的速度并没有一开始所看到的那样夸张,速度确实快,此时心静下来才发现他的身影依旧有迹可循,和萧笙、风朽蕊二人相比,速度大概比风朽蕊能再快上一点,这说明我还是能和他过两招的。
我再次挣扎起身,但是身躯沉重到只能让我在地上扭动,齐天南的一脚加一拳直接让我丧失了行动能力,一时半会在内脏的疼痛消解前估计是无法助战了。
头顶传来频繁的铿锵声,艰难抬头望去,冯哲也倒在了地上,胸口也同样出现了一道口子,王崟婷脖颈处被划了一道伤口,不过看样子是被谁救下了,伤口不深,此时王崟婷正泪流满面地帮朱九园把漏出来的肠子塞回体内,她往里塞肠子的动作更像是将手放在朱九园肚子里搅动,但是肠子似乎怎么也塞不完,王崟婷塞进去一点,就有一部分肠子跟着血水滚出来。
远处,更大的烟尘掀起,三人交战的身影有迹可循,当然,主要是殷禹烁和邓易淇被单方面暴打。
环顾四周,我打算先向冯哲爬去查看他的情况,随着挣扎着匍匐,我在碎石之间看到了那个袋子,那个装着成戊良种子的袋子。
我想起了成戊良吃下种子后从手无寸铁到与清贺年激战的身影。
又望了望,烟雾中刺耳的铿锵声与剑气划破建筑物的崩坏声络绎不绝,没有犹豫,抓着袋子将里面的种子抖了出来,几颗卵圆形的种子落在尘土中,我丢下袋子,一把抓起种子,混着泥土与尘土颤抖着放进嘴里。
没有什么味道,口水无法顺利的将种子送下去,于是我抓起更多的泥土与尘土往嘴里送去,用这些更加干燥的东西将种子强行咽了下去。
王崟婷看在眼里,一脸难以置信:“一又……你在……?”
我静静等待着,顺便将嘴中残留的泥土和尘土吐出去,随意抹掉嘴边混着鲜血的口水。
令我十分意外的,种子的生长速度竟然这么快,吃下去不到十秒,胃里就开始刺痛,我不禁吃了一惊,顿时蜷缩起来。
“一又!”王崟婷惊呼,“你撑住,我把朱九园的肠子塞回去我就来帮你……”
真是好笑……都开膛破肚了……肠子怎么塞的回去?
疼痛感开始蔓延,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种子正在刺破五脏六腑,但是并没有干预它们的正常运作,大概又过了十秒钟,整个躯干开始痉挛到抽搐,随即是四肢。
“啊……”我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痛苦地跪伏起来。
痉挛大概持续了半分多钟,那种每一片血肉被徒手撑开再缝合上的痛苦才渐渐减弱下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的痛苦导致肾上腺素和内啡肽分泌过多开始抑制,我很快恢复了平静,此时已经可以跪了起来。
我缓缓站起,虽然依旧感到皮下还有什么在缓慢生长的异样感,不过这种明显不像是自已身体的感觉如同压迫着我的灵魂一般,心头如同被什么攥住一般,大脑感觉与身体分离,被单独隔离了出来。
我看向双手,左手断裂处的血肉中依稀有着木根窜动,随后它们肉眼可见地开始生长,从断手处长了出来,望着这些生命顽强的藤蔓,我有了一个可行的想法。
我向刚刚踩着的废墟踉踉跄跄地走去,一边对王崟婷道:“抓住他的皮……一点点塞……照你这个塞法……一会他的血就流干了……”
王崟婷震惊着望着我这一身明显异常的状态:“你……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有些困惑,“好像是不太好。”
某种东西正在压抑着,似乎要突破胸腔暴射而出,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正在干预着我的思维,我开始少有的难以平静下来。
走上刚刚的废墟,半跪在断手前,抽出第四,对着断手处旺盛生长的木根砍下去,随即巨大的刺痛传来,如同被一把扯断了神经丛一般的痛苦扯动着骨髓,我一时间抱着手伏了下去。
得快点将手接上……殷禹烁和邓易淇明显对付不了齐天南。
我忍着疼痛,颤抖着将持枪手对准断手处插了上去,伴随着减弱的疼痛,左手持枪时冰冷的触感开始传来,伴随左手触觉回归的同时还有紧跟而上木根在体表下肆虐生长的痛苦。
坚持着将手枪插回枪套,就这样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呀,呀,呀……”齐天南在我面前鼓起掌来,我缓缓抬头,“真没想到……你还有断臂重生的本事。”
痛苦正在散去,此时因为疼痛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望着齐天南的那张脸,胸口的那个东西越发躁动不安,
“既然就剩你一个了,那你就好好看着吧。”齐天南退后几步为我展示身后的温馨之家,“看,多么寂寥的场景……不知道是谁的心又碎了呢?”
殷禹烁倒在平地上的血泊之中,远处的白雾里,依稀能看到瘫在废墟碎石之中的邓易淇。
“世界就是这样……这里永远不可能和平下来……”齐天南站在我身侧望着眼前的肃杀景象,“更何况是人神共存的世界,弱者没有半点话语权。
“用句通俗易懂的:‘在这里,只有杀与被杀’……
“弱肉强食是世间常态,唯有成神,才是通向斩断一切战争与苦难的唯一途径。”齐天南的声音相当平淡,“温馨之家就是这样,不切实际……最终就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的话听下来没有一句是假,温馨之家的和平,在这个世界就是异类。
我是个讲理的人,只要是正确,我就会赞同,只要观点足够贴合客观现实,那么它在我看来就是正确的。
但是听他说出这些我也认同的话后,我依旧难以冷静,某种压抑在长久的沉寂中终于被彻底点燃,血液似乎比平时涌动得快了不少,大脑的那层壁障突然在这汹涌的血液冲击中终于畅通无阻,此刻身边周遭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起来,石缝间灰尘的颗粒质感,自然垂下的左手手腕处已经干涸的血液在这毫无生气的白光中微微反射着纯净的橙色。
我终于理解了那片猩红、那易麒众人眼中的犀利与锐利,以及萧笙最后歇斯底里时的崩溃大哭。
某种刺痛着的,交杂着某种彻底悲伤绝望着的,连同那身体内颤抖着的呼之欲出,我理解了,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我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不过分吧?”我声调颤抖着。
“哦?”齐天南来了兴趣,目光放回到我身上,“可以啊。”
“如果你看到一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玩具店的橱窗外,向他的父母吵闹着要玩具,你会怎么样?”
“嗯?”齐天南着下巴,“我会笑笑,然后离开。”
“嗯哼。”我抬头望向他,他那张看上去那么让人舒适的脸在我眼里变得扭曲起来,“那你在干什么呢?”
“什么?”
“你现在不就是将那个孩子亲手杀死,连同他的父母也血溅当场吗?”我战栗着站起来,与他平视。
“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齐天南歪头微笑。
“修成这一身大能很辛苦吧,你活了多久了?”我转移话题。
齐天南收敛起笑容,态度终于不再玩味。
“一百七十年。”
“昂~”我轻蔑道,“活了这么久,就只参透了‘弱肉强食’的生存真谛吗……?那你这一百七十年的修行……到底在修什么啊?”
我此刻彻底感受到了怒极反笑带来的快意:“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天的孩子都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你一百七十年看来只是在浪费生命,小时候读过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到哪里去了,所谓自认为的真理强加于人?少说都是一百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齐天南又乐了,是与我相同的怒极反笑:“真有意思……听说……你就是一又?哈……镇压了猩红的人果然有几分胆识……你是真想死了。”
此时达成共识却立场相斥的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彼此微笑起来。
我见过那些地上人们的神情,我见证过那些人们生存着为了第二天的希望,我虽然对毫无希望的明天不感兴趣,他们的生活彼此交织着,将所有苦难屏蔽在“温馨之家”外,只留下他们自已生活的苦苦经营,当“家”被摧毁,人走茶凉,血流满地,他们创造的那离我相距千里的幸福此刻灰飞烟灭,但是因为这些人们,也是为了这些人们,我确切的感到不公。
因为惋惜,因为遗憾,因为曾经的高楼在今天轰然倒塌,因为那些人们创造的通向未来的阶梯砰然断裂。
不为其他,不为萧笙、影离、殷禹烁、邓易淇、王崟婷、冯哲、朱九园等等人,不为人谓之羁绊。
就因为这些,就因为“已所不欲”,就因为碎灭了他人的梦想与希望,就因为那些与你我无关的、无辜的生命消逝。
愤怒由此而生,且只为你而生。
无论如何。
“你必须死在这里。”我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