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就知道,我早就死了这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我的疲惫被他这么一折腾瞬间褪去,来了精神和他默默对视着。
“好……好……”他慢慢松开我,“原来如此……”
他慢慢向我身后走去,我转身目送,结果他走到一半停下来转身看我:“过来。”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他这疯样突然给我掐死都是正常的事情,于是和他保持着距离跟上去。
昏暗的走廊和这么个走路颤颤巍巍的怪人绝妙的营造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他走的奇慢无比,他连连走好几步和我一步差不多远,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慢挪着,直到走到了那处拐角窗户最近的一扇门。
好嘛,他的房间隔着整条走廊和我正对门,真是吉利的信号。
他抬手就将门推了开来,缓缓走了进去,在门口等我。我犹豫了一下,这进去的话要杀要剐可就是随他了,我手无寸铁也没防身的本事,这怪人要是疯起来指不定能撕了我。
怪人见我在门口不动,不耐烦了,再次薅住我的领子直接拽了进去。
这房间可谓真正意义上的别有洞天,他明显没比我早来多久,整间房子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各种我看不太懂的宗教器具散在四处,床甚至都已经被拆不见了,唯一幸存下来的家具是书架,比我那个书架大了好几倍,显然其他的家具被拆成了木板充装了书架,地板上随意扔着衣服和几本翻开的书,压根找不到坐的地方。
“天……”我感叹出声。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么一堆书?
“嘻……嘻嘻……”他癫笑,“陋室不大,可谓蕴藏天机,汝这般死物得见乃前世修来了万般福气……”
“所以你有什么事?”我还是想回去睡觉。
“莫急……莫急……嘿……”他席地而坐,“坐,坐,先坐。”
我不知道哪里还能坐的下去,便扫开了一处衣物,露出了地板上的几根涂上去的红线。
“大胆!”他抬手一掀。
神奇的是,他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就是被几本书连连砸到了脑袋,瞬间失衡倒了下去。
“这般死物……这等天机可能泄露?!”他四肢并用着将那处地板盖了起来。
我被几本书砸的头晕眼花,靠在墙上喘息着,右手刚好触碰到了扔过来的一本书,随意一看。
《妙法莲华经》
这怪人,癫成这般模样还懂得佛法?
“嘿嘿嘿……汝这般死物怎能通习……无神之人,一具躯壳!”
“我知道……我知道……”我摸着头痛的脑袋回答,“你若是只说这个,那我就回去了,你说的我都清楚。”
“哈!清楚?!”那怪人拍手大笑,“汝知当今是何境地么?!”
“山河破碎,规则混沌的无主之地。”
“不只!不只!”怪人接着拍手大笑,“尔等所谓‘抛弃’实乃顺其自然!尔等命定于此!!”
顺其自然?
“你看……你看……”那怪人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了一张纸,上面的涂鸦与形状我一律看不怎么懂,但是依旧能体现出无法明说的规矩与逻辑。
“大千世界交矣!万界皆终!所谓‘生亦死之徒,死亦生之始’未于此界得现,生命大千因几人摒弃,宏宇大物因几人而舍弃,东拼西凑于这弹丸之地!”怪人激动起来,唾沫横飞,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有些不自在。
“你!你!”他指着我,神色愤怒而又不可置信,“为何……为何……何人?!”
“什么人?我?”他一说何人和我的时候我就不理解他的思路了。
“‘奇异’!”他道,“轴心!天灾!”
我沉默不语,他明显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这怪人又深深叹息一声,这句话明显是对我说的:“汝啊……但愿早日寻得早已散去之物,天下乱象应当休矣……莫要再闭门不开了……”
“什么意思?”
他终于说了正常的话:“自怨自艾从不会有结果……想想吧……你谓之‘理解’……”
“理解?”
他这次没有吭声,默默指了指一旁的书架,然后从地上拾起床单,将自已裹了起来。
“欸?”他这一番操作把我整不会了,“什么意思,理解?”
理解?
“如果人们彼此多理解一点,哪怕一点点……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这句话明显出自我之口,但是我没有任何印象,脑海中响起这句话的声音也属于我。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多宽容一点?!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多理解一点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看别人受苦?!!为什么!!”
某种崩溃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渐行渐远,孩子的哭喊崩溃的那么不刺痛人心。
什么情况?我扶额。你有什么毛病?又是厌食又是臆想,你哪来那么多毛病?
“哈……”那怪人没有翻身,“自欺欺人者,已所不欲,何怪他人,断然怒斥人性之凶恶,自当又何是正人君子了?量汝因苦而苦,不该如此么?”
“我又没说我是正人君子。”我扶着墙站起来。
“哈……汝自当不是,应当不是,换人来。”他依旧谜语人。
“换人,你要叫谁?”
他不再说话。
这人真是修疯了……?
见他没有更多动静,我便来到他所指的书架前,这巨大的书架被木板勉强拼接起来,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崩塌,上面摆的书全不见书名,只有同色的草压皮,我随便抽出一本,翻开来看。
“四百年,土地扩增十余处,鼎元界内众人齐聚,分为两派,一派名为‘永驻’,一派名为‘逃逸’,二者虽目的不合,却在生存上仍有共处,相依为生。”
后面便是大段大段巨细的琐碎事件,小到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大到那时负责人的任务政策。
我皱了皱眉,这所述若为真实,那么这整个书架放的就是这片土地的历史。
我顺着书籍的摆放顺序寻找,很快在最边缘找到了理论上应该是第一年的第一天的起始之书。
翻开第一页……
“所见皆为真实?”
我愣了一下,翻开第二页。
“追寻以往,固执过去,愚笨否?”
第三页。
“所见所相,相相成相,见相着相。”
第四页。
“已见宏宇,看般万千,不得天道。”
第五页。
“谁。”
第六页
“七窍封禁,三魂去散,七魄游离,天地人却浑然一体。”
第七页。
“身死道消后,可见众生疾苦,可见万般皆难。”
第八页。
没有什么文字,只有转瞬即逝碎片特效般的冲击,视线立刻涣散,两只眼睛看到的世界此刻如同无数只眼睛所看到的般拼凑,那些书与书架则是沿着不同的方向直线飞去,混乱不堪。
我如同受了当头一棒,我带着那本起始之书一同摔落在地,当即头昏眼花的同时头痛欲裂,不来自脑海之内的痛处,而是来自于整个大脑神经系统紊乱般的抽搐,我甚至无法控制我自已的身体,倒在地上抽搐,呼吸困难。意识消散前,那怪人站起身来,他那阴影般深沉的低语在我耳边时强时弱地响起。
“悲苦……不望过去……不见未来……又妄想求得真理……哈哈哈哈……”怪人似乎将我拽起,“万般活法,万般命里,你选了最难的那一个,他又给你注定了最苦的那一个……
“无论如何你都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