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阿御,带我走,我不要待在这儿,更不要解毒!
盛红缨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何这毒带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了。
前世,她中过一模一样的毒。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拼尽手段都没能为她解毒,最后是池云舟替她将毒渡到了他自已的身上。
他不仅过了毒,还突然一声不吭地离了宫,连个说法都没给她。
甚至,当年之事,他还让所有人都瞒着她,以至于当她得知真相后,再去寻到他的时候,他竟已被剧毒折磨得不形,枯瘦如柴,满头白发……
心里的惊惧,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她拼尽了所有力气,死死掐着司御的手臂,终于发出了声音:“池云舟,你走,我不要你帮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抓着司御的手指也极其用力。
司御脸上神色微沉,而后,环住她的手臂再次拢紧几分,清冷的眸子扫向池云舟:“帝师大人也听见了,殿下让你走。”
话罢,他直接便策马绕过了池云舟。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池云舟却突然出手拉住了缰绳:“若你不想她死的话,便该听我的!”
“毒该如何解?还请帝师明示。”
她是他的软肋。
司御瞬间停下。
池云舟没看司御,满目的柔情皆落在盛红缨惨白泛青的唇色上:“你解不了。”
司御拳头微握。
而不等他细问,池云舟便再次开口:“说的再明白些,此毒要童子身才可解,司二公子应当……不是吧!”
司御聚起的眸光骤然散开,心中却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刻,他揽着盛红缨的手臂亦不由自主地微微松开了些。
池云舟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间却似乎悄悄藏下了一些让人猜不透的东西。
他默默看着司御,直到司御抱着盛红缨下了马,才将盛红缨交给他。
接过盛红缨的那一刻,司御迟迟不肯松手。
池云舟轻轻夺过后,低声道:“解毒需整夜,你在门外守着。”
话罢,他直接抱着盛红缨便入了就近的一间客栈。
司御无声无息地跟上,袖里的手指却用力握紧。
砰!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守在门口的司御蓦地闭上眼睛。
他不介意池云舟为她解毒要做些什么,他只恨自已此刻连替她解毒的资格都没有。
盛红缨意识尚存,却已无力再反抗。
她拼了命地想要喊出声,想喊司御带她离开。
她不想连累池云舟。
她说过,这辈子定要让他好好的,不会让他再为自已过毒入体的……
池云舟将她放在床榻上,看着她的目光里,是极致的温柔。
盯着她看了良久后,他低叹一声:“连毒都不愿让我帮你解,我到底是何处得罪你了?”
“好歹也是从小相识的情分,你纵使有了心上人,也不用将我推的这般远吧?”
“盛红缨,我实话同你说,我骗了你那小情郎,这毒解不解的,跟童子不童子身的没半点关系。
我就是要在他心里扎根刺,让他永远愧对你,这样,日后我若不在了,他也会一世都念着这份愧,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更上心些。”
“傻丫头,我平日话少,可对你的心意却不比旁人少,奈何我早知你的一心人不是我。”
“说来也是可笑,你大概不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并非你所认为的郊泸山小院,而是宫里的一场夜宴。
那时候,你明艳张扬,热烈的像是世间开的最盛的一朵花,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
你不用墨守成规,不用忌惮礼仪规矩,不用虚伪客套,一举一动皆随性率真,同现在判若两人。”
“我曾心想,若能伴你身畔,日日沐你之光,那该多好,只可惜,后来家中生变,我携母亲隐居郊泸山,我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谁料,有一竟亲自寻至门外,你不知我当时的心情,像是忽然消融了冰雪的初春,雀跃又惊惶。”
“我怕答应的太快让你不够信重我的实力,便刻意拒绝了你。
你恐怕不知,你走后的几日,我几日都未曾合眼,心里念着算着,生怕你从此不再叩门。”
“可你来了,还懂了我的暗示,送了我你最喜爱的折扇……”
池云舟的话,字字句句落在盛红缨的心上,让她心里又酸又软。
她不知!
他说的这些,她一概不知。
哪怕重活一世,她对他的了解竟也还是如此浅薄。
可是池云舟,我不需要你这般牺牲自已来救我,我只想让你一世平安!
“缨缨……”
池云舟低声唤她。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用这样柔情缠绵的语气唤她的小名。
声音是盛红缨意想不到的温柔和宠溺,还卷着一种莫名的虔诚。
“让我再帮你最后一次,像梦里那般,替你解毒,让你完成你的夙愿。
不为大夏,不为民生,只为你能好好活下去。”
池云舟低浅的嗓音里,是浓浓的不舍。
而后,他俯下身去,薄唇轻轻贴在她颊边的伤口处……
不要!
池云舟你停下!
盛红缨在心里无助呐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溢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池云舟浅浅吻下,轻轻吮着伤口处的毒血,可唇边却无意中尝到了她微咸的泪。
他动作微顿了顿,眸间却溢出坚定之色。
……
“池……云……舟……”
终于,在毒被渡走后,盛红缨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池云舟听到声音后,抬袖抹去嘴角泛黑的毒血,取而代之的是平淡如常的神态:“你醒了?感觉如何?”
盛红缨被他扶起身来后,第一时间便伸手要去砸他。
可手腕却被他轻轻握住:“别闹,毒刚清,乱动于身体无益。”
他在刻意保持平淡从容。
可盛红缨在昏迷中却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由自主地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哭的都有些口齿不清:“池云舟你混蛋,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池云舟眼皮微颤了颤,似有一抹慌乱悄然掠过,但很快他便从容应对:“好个没良心的姑娘,我这好心替你解毒,就算冒犯了你,你也不必张口喝骂吧?”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同我说笑,池云舟你不是自诩才比周公瑾么?怎么,你比的是他的早死唔……”
盛红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拉高了几分。
可她骂他的话,却突然被他用手轻轻掩住,最后在他掌心化为了呜咽之声。
里面的动静,守在门外的司御听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盛红缨话说一半突然被封住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