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出了艮岳园林,走在街道的阴影里,一时间不知去哪里安歇。
凭借前身的记忆,于这个午夜在东京城大街小巷中穿梭。耳边不时响起敲门声,“开门开门,我们是开封府的……”
远处还有打斗声,“贼人哪里走?”
当当当……
“快跑啊!”
人声嘈杂。
兵器撞击的声音不停,不知哪伙人,在这美好的月光下与官军斗上了。与艮岳园林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
林冲一边走在阴影里,一边躲避来往搜查的官兵。拐弯抹角无意中,竟然来到了自已的“家”。
“林冲的家”是一个四合小院,不高不矮的院墙,不大不小的院门。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家 ,林冲恍如隔世 。
透过门缝,侧房有灯光射出,侧耳倾听,隐隐有声音传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林冲纳闷,三更已过,里面的人怎么还没睡?他们是什么人?
原著上说,贞娘死后,丫鬟锦儿招上门女婿过活。
锦儿自小父母双亡,被岳父张教师收养,当做贞娘的丫鬟 。这丫头胆大泼辣,重义气,颇有侠女风范 。
贞娘过门后,锦儿也陪嫁过来 。贞娘一向温柔,每次外出都是锦儿护着,不吃一点儿亏。
忍不住好奇,看着院墙根本挡不住自已,蹑手蹑脚,跳进自已家的院子,来到侧房前。
就听里面一个女人道:“当家的,亮天还早着呢!在睡会儿吧?”听声音,正是丫鬟锦儿。
接着一个男人道:“还能睡着吗?这大晚上的,前后来了两波人搜查。”听声音是个粗犷的汉子道。
锦儿道:“你还睡一会儿吧!不会再来搜查了,天明你还得外出做工呢!”
唉!男人叹了口气,“把灯灭了,你也睡吧!”
锦儿道:“我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主人和夫人。夫人死了,也不知主人哪去了?这要是他们还活着,一家人在一起多好!”说着声音哽咽。
林冲听了颇受感动,想不到锦儿还是一副义气心肠。
啪啪啪,里面传来轻轻的啪打声,好像是男人在安慰女人。
只听男人说道:“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 !”
“什么事啊?”
“我说了你可别传出去。 ”
“诶呀!我不能传出去,快说什么事?”锦儿急了。
林冲听着他们说话,好像看到锦儿推了男人一把。
“听殿帅府里下人议论,今天闯进殿帅府杀人放火的是主人带着一伙人干的!”
林冲听男人这么说,心中奇怪,他怎么知道殿帅府的人议论 ?
“什么?不可能,主人没有那胆量。”锦儿肯定道。
林冲心中惭愧,连丫鬟都知道林冲的脾气秉性 。
男人道:“怎么不可能,你想想,主人烧了草料场,杀了前去害他的陆谦、富安、还有那个管营的差伯。他只要敢杀人,就有胆子回来报仇 。他家破人亡,主母被害,能不回来报仇吗! ”
锦儿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家主人 。”说着合掌向西。
林冲又是感动,知道锦儿有这个习惯,每逢有困难她都这样说 。
“主人平安归来吧!哪怕住几天也好,让锦儿再有机会伺候你。”锦儿接着说道。
林冲听她这么说,把手伸向了窗户……
“嘭嘭嘭”,屋里正在祈祷的锦儿和男人,忽然听到有人敲窗户,都是吓了一跳,接着就听窗外有人道:“锦儿是我。”
“你是谁?”屋里的男人厉声道。
“别喊,听声音好像是主人。”锦儿颇镇静道。
“锦儿开门,我回来。”
“是主人!”
“你慢点,怀着孩子呢!”
锦儿顾不上许多,飞快过来开门。借着月光仔细看着林冲,面露疑惑,“你真是我的主人?”
“嗯!”林冲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微微一愣,然后郑重点头道,“我不改头换面,没法进京城。”
此时男人也跟着过来,粗眉大眼,面色紫铜,手里握着一把瓦刀。
锦儿手抚摸着小腹,看着对面林冲的脸,仍然疑惑不已,“这变化也太大?”
林冲笑道:“怎么,你不信?”
锦儿点点头,旁边的男人见此,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说着举起瓦刀。
林冲想了想,在原主的脑海里,找到了证明,道:“你忘了吗?一次,你伺候主母夫人洗澡,洗着洗着,水有些不足,你便去打水。当你端着满满一盆水回来时,由于地面湿滑,你不小心跌了一跤,狼狈得像个泥猴……”
锦儿听到这,噗通跪倒,流泪道:“主人真的是你。”主母夫人洗澡的事儿,外人怎能知道 !
吓得林冲赶忙将她扶起,“你这身子我可承受不起。”
此刻锦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后面的男人放下瓦刀,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主人,自打你发配沧州后,锦儿为了主母吃了许多苦……”
“别说了,呜呜呜。”锦儿哭着道。
林冲看着二人的表情,便知发生了自已不知道的事故,急切道:“到底什么事?”
男人道:“还是进屋说吧!”
……
侧房没有客厅,只有烧火做饭的外间,空气中有柴草燃烧后的气息。
锦儿衣服不整,泪眼婆娑,看着坐在锅灶旁的林冲,“主人,还是回正屋坐吧!我每天都打扫,干净得很!”
林冲不答,扭头看着男人,见他面带透着忠厚,“这位兄弟贵姓。”
男人道:“回主人的话,小人姓冯,是殿帅府的泥瓦匠,您就叫我冯瓦匠吧!”
林冲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知道殿帅府的议论。
只听他又解释道,“不是我主动去的,是他们逼着我去的。”
林冲道:“我没怪罪你的意思。说说我发配出了东京,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冯瓦匠看了一眼锦儿,锦儿只是不住地抹眼泪。长叹一声,娓娓道来,“自打主人被发配后,当天晚上高衙内听从陆谦的建议,抬着花轿要强娶主母。虽有您岳丈张教头极力阻拦,但还是被打成重伤。
“锦儿为了救夫人,情急之下穿上夫人的衣裳,假冒上了花轿。而主母和张教头趁机躲了出去。
“锦儿进了殿帅府,刚下花轿,便被陆谦认出她那一双大脚。
高衙内大怒,看着锦儿的大脚,心生嫌弃,叫人痛打了锦儿一顿,然后扔出殿帅府。
“当时我便在当场,眼看着锦儿被打晕过去,然后被人扔到街上。我念她忠义,悄悄尾随,待殿帅府的人走后,我将她背回家。
“第二天,打听到主母夫人被陆谦当晚抓回殿帅府,张教头吐血身亡。不久又传出消息,主母夫人在殿帅府自缢身亡。”
林冲听了心中感动,看着一直流泪的锦儿,久久无言。
锦儿低头道:“自从主母夫人死后,我无依无靠,幸亏他照顾,我看他为人老实,便招赘在家,还请主人恕罪。”越说声越小。
林冲笑道:“锦儿也是大姑娘了,招赘嫁人天经地义的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还是时迁焦挺从黄安老丈人家偷来的呢!
捻出几张,递给锦儿,“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就当是你的嫁妆吧!”
锦儿慌忙推辞,林冲固执要给,几番下来,林冲有些急了,把眼睛一瞪,露出环眼圆睁之态,像怒目金刚一般。
二人心里惊惧,这才收下。
“主人你回来是给主母报仇的吧?昨天带人闯殿帅府是你吗?”
林冲摇头道:“不是我。此事你不必过多知晓,以免惹上麻烦。”说到这看着冯瓦匠,“今天闯进殿帅府杀人放火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冯瓦匠道:“今天下午,不,是昨天下午,我们正在殿帅府后花园用花石纲砌假山。突然闯进二十几名蒙面大汉,为首的年纪不大。他们武功高强,身手矫捷,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同时还放火。我见事不好,急忙躲进假山里。
“幸亏高俅在府里,调兵遣将,组织人抵挡。后来,王焕将军回来了,高衙内带着三名将军也回来了,这才杀退来人。
“当时高俅就怀疑是你带人干的。他气怀了,当时就命令王焕等四将带着殿帅府的府兵,前去追赶。
“后来又觉得人手不足,又下令开封府,大理寺,九门提督府,全力在东京城搜查,这不咱们家今晚已经被搜查两次了。”
林冲知道,高俅他今天晚上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锦儿突然道:“主人,殿帅府的事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回东京做什么?”
林冲一怔,想了想,决定不把张贞娘被困殿帅府的事告诉她,以免她因激动过份而影响胎儿,同时又怕她无意识间走漏风声。
想到这,看着对面冯瓦匠心说,“这真是太巧了!”
半晌,这才缓缓开口,正色道:“我想进殿帅府,你有什么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