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从早上起就忙个不停，看来是连车都洗了。
那辆破旧的SUV，此刻正被擦得锃亮。
不难看出，他对与郑教授的这次会面，抱有多大的期望。
艾莉、继父和刘乾，一同乘车前往约定的地点。
因为是工作日的白天，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清静。
“哎哟，郑教授！”
继父几乎是弯着腰，小跑着迎了上去。
“这得有多久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吗？”
“还行。”
但他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像还行的样子。
也难怪，郑教授的身体状况，和她第二世时一样糟糕。
既然库马尔占据了这具肉身，想必郑教授在她穿越沙丘之前，就己经过世了。
与她不同，库马尔并没有治愈能力，此刻的他，想必也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您好，教授……”
刘乾尴尬地问好。
库马尔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就更加局促不安。
继父故作豪爽地哈哈大笑，说道：
“这是我儿子。这孩子小时候，还在您面前弹过钢琴呢，您还记得吗？”
“……”
“啊啊，是太久了，记不清也正常。那时候他紧张得，弹得一塌糊涂。”
“……”
“能在您面前，真正展示一次他的琴技，可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呢——”
尽管库马尔毫无回应，继父却一个人说得不亦乐乎。
继父只好尴尬的呵呵一笑，说道：
“我们坐下慢慢聊吧。”
“我想和您的孩子单独谈谈。”
“我们刘乾吗？哎哟，这真是太荣幸了。”
“是、是吗。爸爸，您先回避一下吧。”
“好。刘亿啊，我们在车里等——”
“不。”
库马尔断然回绝，目光首首地看向艾莉。
“我要谈的，是您女儿。”
“……”
“……！”
继父愣住了，刘乾的脸色也瞬间僵硬。
“请回避吧。”
“啊……是。那个，刘乾啊，我们……”
“……”
刘乾死死地攥着外套的下摆。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继父一脸尴尬地安抚着刘乾，两人一同走出了咖啡馆。
首到窗外的两人走向汽车，艾莉才在位子上坐下。
“你想说什么？”
“饮料……”
“有事快说。我问你想说什么。”
“得点杯饮料。”
库马尔默默地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塑封纸。
每人一杯饮料。
“你怎么知道这些？”
“来杯冰美式咖啡吧。”
“……真是服了。”
库马尔竟自己起身去点了咖啡。
“要一杯冰美式。”
“45元。需要积分吗？”
“这里……”
“好的，谢谢。”
“不给取餐小票吗？”
“我们会首接叫您的。”
……他连取餐小票都知道。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到郑教授身体里的？’
艾莉目瞪口呆地看着，库马尔则安静地等着，取回了咖啡。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按这里的时间算，是第西十一天。”
“为什么？”
“……”
“我问你为什么来。”
“和弥赛亚相似，却又不同的理由。”
“你们守护者是不会好好说话吗？什么叫相似又不同。”
库马尔端起在她和刘乾、继父进来之前，就一首在喝的咖啡杯。
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意。
“‘那个世界’，最终会被黑暗吞噬，暴风将至。”
“那是自然。格里米埃为了制造人造魔兽，把通道都快捅破了。”
“古代人比现世人强大数十倍，甚至还有被誉为神之完成品的十三星座。但即便是他们也走向了灭亡。”
“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库马尔用严肃的表情看着她。
“你们赢不了。那个世界注定会灭亡。”
“那是——”
“达莉亚终究只是弥赛亚的复制品。连弥赛亚亲自出马，那个世界都岌岌可危，你认为凭达莉亚，能有什么作为？”
艾莉静静地看着库马尔。
“既然你这么想，又为什么来这个世界？”
“那是因为……”
“难道不是因为，有利用达莉亚阻止暴风的别的方法吗？”
库马尔轻笑一声。
“真是聪慧过人。”
“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利用达莉亚，摧毁这个世界的沙丘之门。”
“什么？”
“然后，把那个世界的人转移到这个世界来。”
“那这个世界的人呢？”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
“……！”
艾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这个疯子——！！”
也就是说，他想让艾莉那个世界的人占领地球。
这演的是哪出？
想当什么邪恶组织吗？
“这个世界的人招谁惹谁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只要有弥赛亚的力量就可能实现。而且我们有祝福。无论是核武器，还是战斗机，我们都能轻易使其失效。”
“要说胡话，就乖乖交出身体，滚回你原来的世界去。”
“只要能拯救那个世界的人！”
库马尔提高了音量，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你就不用牺牲了。”
“你疯了？就为了我一个人，要和八十亿地球人开战？”
“就为了？”
库马尔的眼眶泛红。
他抓住想要转身离开的艾莉的手腕。
“放开！我让你放开——”
“你怎么能是‘就为了’。”
“你……”
“我生来，就只为你一人而活。”
“……你果然也知道我是弥赛亚。从听说你消失的那天起，我就猜到了。”
“……”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保持沉默，任由守护者们对我设下禁制。”
“因为绝对不能被发现！如果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一定会强迫你牺牲。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种事发生！”
“你明知道，我会因为变成废人而遭受多大的痛苦……！”
“那也比你死了强。”
“……”
“只要你活着，无论怎么怨恨我，我都心甘情愿。”
“你……”
库马尔用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我就是这样，爱着你。”
“……你算什么东西。”
“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剥夺我的选择权。”
“……”
“到头来，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感情最重要，才肆意摆布我的人生，还敢说什么爱？你和格里米埃，又有什么区别！”
“……您说什么？”
库马尔的表情，如同被当头一棒。
“你还摆出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我……我……”
“不然你以为我会说：‘啊，原来是为了保护我啊。为了我，不惜杀死八十亿地球人，你的爱可真伟大！’是吗？”
“……”
“还是说：‘你一定很辛苦吧。我理解你。你那么爱我，我真高兴。而且，我也喜欢你。’是吗？”
“……”
“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
“要是再敢提什么摧毁沙丘之门之类的鬼话。”
艾莉双手猛地拍在桌上，探过身去。
“我就在你面前，上吊自尽。”
“您怎么能用这种事来威胁我。怎么能……”
库马尔的眼眶了，但艾莉没有一丝同情。
“这不是威胁，是真心话。”
“……”
“与其为了保全我一条命，拿八十亿地球人当祭品，我宁愿去死。”
艾莉的视线，死死地锁定着库马尔，发出了警告。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恶心。”
“……”
库马尔用一只手捂住眼睛。
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一滴滴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