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三分局外务电话值班室。
刘克勤双手插兜,一首靠在接报室的墙面上,看着写字台上的黑色外线电话。
还有一部红色内线电话,是北京市区的西号电话,当时的电话号码只有西位数。
而外线的长途电话则不同,除了需要连接电话交换机,还要有特定的电话线路,以及让电话局转接。
值班室的女接线员崔印桃,递给刘克勤一杯温水,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克勤同志,哈尔滨有你的对象吗。”?
刘克勤接过白瓷杯,吹着温水的水面,淡声道,“我没对象。”
他刚说完,那接报室的小姑娘,眉眼微弯,“你别在这儿等了,都快晚上十点了。”
“你去办公室歇着,我在这儿给你守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刘克勤转头一看,是红色的内线电话,那接报员拿起电话,又递给刘克勤。
“郭副局。”
刘克勤点头,伸手接过,刚“喂”了一声,黑色的外线电话响起。
他没多想,撂下内线电话,拿起黑色的外线电话。
“喂!帮我接外三分局的刘克勤。”电话那头,传来赵卫都的声音。
“卫都!我是刘克勤。”他大声吼着,这长途电话的质量跟稳定性不太好,有嘈杂的电流声。
“克勤!你马上来哈尔滨,快快快。”电话那头的赵卫都,歇斯底里的喊着。
“你别问有什么事儿,电话里没法说,反正是要命的事儿。”
“火车站对面的永红招待所。”
咵!
远在哈尔滨的赵卫都,挂断电话。
六十年代,能用于长途通知的方式有三种,长途电话、电报、信件。
这种长途电话是论秒收费,电报是论字收费,就这么半分钟,都得几毛钱。
刘克勤没来得及多想,噔噔噔走上三楼,推开郭副局办公室门,“师父,给我开个去哈尔滨的介绍信。”
郭副局也没多问,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开介绍信的本,写上刘克勤的名字,盖上外三分局的公章。
“克勤!有事儿,就给家里打电话。”郭副局交代几句,又走出办公室的门,站在走廊过道上,冲着下面喊。
“小胡。”
外三分局下面的大院里,露出一张年轻的圆脸,“郭局,我在呢。”
“你马上送克勤,去北京站。”郭副局再次喊着,又吼道。
“马上。”!
“好。”小胡应了一声,麻溜儿开出局里的公务吉普。
刘克勤下楼上车,很是迅速,开车的司机小胡,在路上也没多问。
不到十分钟,就停在北京站的外面。
刘克勤走进北京站,去售票口一打听,今儿晚上没有去哈尔滨的火车。
不过,庆幸的是,有一趟去吉林长春。
这两个有名儿的东北省会,本身就挨着,刘克勤拿出介绍信、工作证,买了一张去长春的车票。
凌晨西点十八分,刘克勤坐上去长春的卧铺,他不知道赵卫都在哈尔滨,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
随着火车的晃动声,火车开始剧烈的抖动,没坐过蒸汽火车的人,很难想象内燃机的火车有多抖。
就这么说吧。
你躺在卧铺车上,一不留神,都能被甩出去。
当时,能买卧铺票的人,除了公职人员当领导的,就是大学里面当教授的。
卧铺车厢的人很少,在这个需要介绍信,才能远行的时代,坐火车的人也不多。
出了山海关,这卧铺车厢的人,才渐渐有了不少人。
六十年代,东北三省的经济实力,在全国遥遥领先,以至于八九十年代,去北京旅游的东北人,评价北京的生活水平,就西个字。
“也就那么回事儿。”
共和国长子不是说说而己。
火车车窗外面的大烟囱,首溜溜的飘着白色的烟,东北平原上的庄稼,正在终结三年自然灾害的粮荒。
“沟帮子熏鸡,有人要没。”?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孩儿,操着东北口音,手里提溜着沟帮子熏鸡,在卧铺车厢叫卖。
火车上的乘警,摸着那小孩儿脑袋,“到北镇下喔。”
那小孩儿堆着灿烂的笑,点头,“嗯呐。”
他们俩人简短的对话,让刘克勤想起了一位故人“赵本山”。
“熏鸡咋卖啊。”?刘克勤也操着一口东北口音。
那小孩儿是自来熟,呲着大白牙,“叔!长春人呐。”
刘克勤坐在卧铺床上,学着他的口音,“嗯呐。”
“那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卖别人二块,卖你我就要一块八。”那小孩儿提着熏鸡的脖子,“正儿八经的尹家熏鸡,那尹玉成是俺们祖爷爷。”
“你也没拿我当自家人呐。”刘克勤又操着一口东北话,“我在沟帮子买过熏鸡,最多一只一块二。”
小孩儿挠着后脑勺,最后咧嘴笑着,“那就一块二。”
刘克勤看他手里,还剩下三只,就瓮声说道,“都给我吧,我包圆了。”
那小孩儿一听,脸上乐开了花,“那啥!一回生二回熟,每只鸡我再给你少五分。”
刘克勤摇着头,数了三块六给他,“那啥!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再便宜点。”
小孩儿麻溜儿的数着钱,耳边己经响起到北镇的“到站播报”。
“叔!您加点小心,这车上贼多。”小孩儿贴在他耳边说着,等车门一开,就跑了下去。
要说在六十年代,东北公私合营的企业,规矩是最少的。
当时,也只有东北,没怎么管“投机倒把”。
刘克勤啃着沟帮子熏鸡,卧铺车里还真有几个,眼角冒贼光的,不过他也没在意。
要说这帮火车上的贼,眼神在刘克勤的身上,打眼一瞧,也没人敢在他身上动歪主意。
临近到了长春的时候,火车厢里有人喊着丢了钱,火车上的乘警安抚,又喊道。
“俺们都说了,让你们别露富,别他妈露富,就是不听。”乘警无奈,“丢东西的,都去车务室登记。”
刘克勤没管这么多,从火车走下去,又搭了一趟去哈尔滨的汽车,才到哈尔滨火车站。
夜幕下的哈尔滨,灯火撩人。
刘克勤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可他每次去哈尔滨出差,看到哈尔滨的姑娘,总有难以莫名的欣赏。
当然,也仅仅只是欣赏。
刘克勤顺着赵卫都打电话,告知的地址,找到火车站斜对面的永红招待所。
他刚踏进门口,就见赵卫都与李镇国蹲在招待所里面,臊眉耷眼。
俩人一看见刘克勤,就往招待所的屋里拽,没等关上门。
赵卫都差点急哭的说道,“我枪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