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点菜。”站前派出所的所长赵长海，递上点菜的菜折子，有点皇帝点菜的感觉。
刘克勤没伸手去接菜单，而是坐在赵所长对面，随口说道。
“赵所，咱们随便吃点得了。”
“还有啊！这顿饭我请，您帮我找枪的情分，得让我还了您的人情。”
凌晨二点的火车班次，刘克勤就要坐上火车回京，中午的时候，道里区的刑警何进国，尽过地主之谊，俩人喝了一顿交情酒，也留了局里的联系方式。
即使到现在，道里公安局的那些警察，也不知道刘克勤的“爹”，到底是谁？
谁曾想，这刘克勤刚收拾好行李，在哈尔滨当地的供销社，买了不少的东北特产，刚准备歇歇儿。
站前派出所的赵所长，又找到“永红招待所”，也想尽尽地主之谊。
“克勤同志！你说这话可外道了啊。”赵所翻看着手里的菜单，头也不抬的寒暄道。
“在哈尔滨，这一亩三分地，我给你找枪，那是瞎子摸路，心里清楚，跟你帮我就不算一档子事儿。”
“而你帮着钱向东，洗脱冤屈，还能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这才是真本事儿。”
刘克勤嘴里说着，“没什么帮不帮，职责所在。”
他听着赵所长的话，心里有的疑问，顺势就想问出来，他在等话茬。
就在此时，赵所合上菜单，看着女服务员说道，“三菜一汤。”
刘克勤随意看着饭店周围的环境，只听赵所点菜道。
“砂锅熊掌、纸包飞龙、松籽鹿筋、一盆飞龙白蘑汤。”
刘克勤：“······。”
他张望着，凝视这家饭店墙上，贴着完整的东北菜单。
单说，熊掌类的，就有“兰花熊掌”“太极熊掌”“茵陈熊掌”“猴头扒熊掌”等等。
再说飞龙类的，“雪梅飞龙”“五香飞龙”“酒焖飞龙”“御制飞龙”等等。
刘克勤麻了！
这要是在85年之后，吃一口最少蹲三年苦窑。
“这家饭店，以前叫满汉全席楼，后来改国营之后，才叫的大胜利饭店。”赵所看刘克勤眼神，一首观察着饭店的装潢，随口介绍着。
刘克勤等他说完，忽然心里有了一个重大的疑问,“赵所，那红旗机修厂是以前有的，还是后来有的。”？
赵所在等菜的功夫，端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接过话茬回道。
“红旗机修厂，以前叫曾氏合盛五金厂，老板叫曾百祥，当年哈尔滨数得着的有钱人。”
“仅次于，老鼎丰的王阿大，还有政记火蘑厂的张本政。”
刘克勤听到曾百祥的名字，本能的想到“曾白铃”，便又问道。
“赵所，您是老哈尔滨人。”
“我听说，您跟曾白铃是邻居，她管你叫叔。”
他刚抛出问题，赵所就接过话茬说道,“那可不咋地。”
“白铃这姑娘，人长得好看，心地也善良，讲人情味儿。”
“钱向东的妈，以前只是曾家的下人，可人家曾白铃，把她当亲姨看待。”
“这钱家的卫东、向东，都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人家曾白铃照顾着钱家的一家老小。”
俩人说话间，女服务员开始端上菜，刘克勤陷入沉思，又听赵所招呼道。
“俺们哈尔滨，比不上北京。”
“你凑活吃一顿，等你下次再来哈尔滨，我肯定好好招待你。”
刘克勤脸上带着讪笑，夹起一筷子松籽鹿筋，送进嘴里，又接着问道。
“你知道，曾白铃跟钱卫东家的关系。”
“那曾白铃是曾百祥的什么人。”？
赵所吃着砂锅熊掌，灌了一口汾酒，“父女嘛。”
“嗝”！
他打了一个饱嗝儿，又看向刘克勤说道，“在哈尔滨，谁不知道，曾家有个哈城最漂亮的大小姐。”
“这曾白铃的亲妈，是苏联那边的女人，曾百祥娶那个洋女人的时候，整个哈尔滨的人都知道。”
“咋说呢！那女的，长得比曾白铃还好看。”
“只不过！在五三年的时候，死在监狱里了。”
刘克勤听着赵所的言语，在他脑海中，整合曾白铃的“谋杀”动机，逻辑链正在闭合。
从白小町枪杀白小斌的时间节点，与曾白铃降低分数，进入哈尔滨师范大学，时间节点并不契合。
这中间，差着一年多的时间。
也就是说，从曾白铃考入师范大学的时候，己经有了“原始作案动机”。
只不过，并非是发生在钱玉琴与白小斌之间，那段时间。
刘克勤想到了什么，颤声儿问道，“曾家的五金厂，被收归国有之后，成为红旗机修厂，谁是第一任厂长。”？
赵所被他这个问题，突然问住，他夹着菜，眯眼想了一阵，最后说道。
“吴东兴。”
“那时候，还是他带头批斗曾百祥、与他媳妇儿叶莲娜。”
“对了！这叶莲娜就是曾白铃的生母。”
“我听说，是曾百祥去俄国那边做生意，买回来的女人。”
刘克勤淡淡点头，一听这“吴东兴”，不是姓“白”，他搭建的原始犯罪动机，又坍塌了。
从赵所口中得知，迫害以及压迫曾白铃父母的，并非是白家的人，那她专门降低录取志愿，去哈尔滨师范大学就读，似乎跟白小町身后的白家没关系。
“曾百祥那样的有钱人，就只有曾白铃，一个女儿。”？刘克勤随意问着。
赵所摇着头，“你是真不知道曾百祥。”
“他以前有仨儿子，都被他送上战场，去打鬼子，全死在外面了。”
“最有出息的是他二儿子曾思鲁，国民當的空军少将，打下来鬼子两架飞机，最后跟鬼子同归于尽。”
“可惜，他仨儿子都是国民黨反动派。”
“这事儿，上过民族报，东三省的人都知道。”
刘克勤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最后也只能默念一句，“英烈无畏，浩气长存。”
这是时代造就的悲剧。
曾家又是“资本家”，又有“国军背景”，怪不得会被批斗。
就在俩人吃的差不多，刘克勤最后又问了一句，“那吴东兴跟白小斌家，没什么关系吧。”？
赵所灌了最后一口酒，“吴东兴是白运昌的姐夫，俩人是连襟儿。”
“白运昌是白小斌的亲爹，咋能没关系。”
“你说到这儿，五三的时候，哈尔滨还有一桩悬案，这吴东兴当上机修厂厂长不到一年，也被人枪杀了。”
“我跟你说，一家六口，也是灭门。”
刘克勤手中的茶杯，“啪嗒”从手里坠地，他忽然觉得，被灭门的白家，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越狱的钱卫东。
而刘克勤也没时间，再梳理下去。
回京的火车，己经冒起了浓浓白烟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