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旭拿过最后一件物件,鸳鸯戏水的盖头,盖上盖头之后,胡千千想着是不是下一秒就掀盖头了,可是随着她首接被拦腰抱起,随着盖头的缝隙他竟然抱着她离开了房间,出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冷的瑟缩,好在被他抱在怀里,也不似那么冷了。
紧接着就是听着噼啪作响的炮竹声。
爆竹炸响的刹那,陆旭将人放下。胡千千盖着盖头扫过门槛,怕自己摔着,坠着的珍珠穗子勾住他蹀躞带银钩。刘芳兰立在廊下撒着混了松子的喜钱,眼泪把胭脂冲成淡粉的沟:"慢些走!要跨过火盆......"
"母亲,雪地里的火盆早灭了。"陆旭笑着将人搂得更紧,玄色靴面踩碎积雪下的干枣,"儿子抱媳妇拜堂,不算违了礼数。"怀中的重量比当年军功赫赫的战功还让他心颤。
刘芳兰也早就换好了衣服覆着红绸,陆振国亦是。
胡千千透过盖头下沿,瞧见公爹露出的棉鞋,想来他们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一个人,可是这样的惊喜,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赞礼人刚喊出"二拜高堂",门外忽传来戍卒齐整的唱和声,紧接着就是该有的喜乐锣鼓。
刘芳兰和陆振国都笑着。
这个妻子,自从进门开始,倒不是说全家都防着她,只不过她是陛下赐婚的,不得不防着。
虽然没有胡千千一路的护佑,陆家军的暗卫也可以保护一二,但是全程都有她来做主,他们陆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这就是最好的投名状,也是洗清自己并非是皇帝细作的事实。
“入洞房!”赞礼人刚喊出,就听见大家都笑着鼓掌。
胡千千想着自己要往左走还是往右走的时候,突然被陆旭拦腰抱起,就听着大家更加起哄了。
一路被抱着回到房间。
他迫不及待的掀开盖头,虽然未施粉黛,但是她娇红的脸颊,却是极美的。
"当时你对着牌位饮合卺酒。"那是不作数的,现在,我们共共饮杯中酒。
胡千千拿过酒杯,交杯酒。
陆旭的拇指擦过她唇角酒渍,忽然从袖中掏出半块的喜饼——另一半他早就吃了,现在就等她吃剩下的一半,两个人一起吃一个饼子,就象征着圆满。
一切仪式都己经完成了。
陆旭低头看她,今日的千千反而是话很少,娇羞的不像话。
他握着金丝滚边的霞帔领口时,指尖颤得都打不开上面盘扣。胡千千从铜镜里瞧见他额角的薄汗,噗嗤笑出声:"我夫君的手,今日倒比新媳妇还抖得厉害。"
"莫动。"他咬住后牙,猛地一个用力,盘扣开了,就着烛火辨出喜服上歪斜的针脚——这是刘芳兰熬了三宿绣的百子千孙图,石榴籽里还藏着个拇指大的"安"字。
"当时我看见你掀开盖头的时候,就想着,皇帝眼光不错,此等绝色的美娇娘,"陆旭喉结滚了滚,掌心抚过她发间歪斜的木簪,"你说进宫谢恩的时候,我偷瞧了一路。"烛火将他的影子拓在鸳鸯锦帐上,与前世那个怯懦的新娘的样子渐渐重叠。
是啊,他是重生归来的人。
上一世他被狗皇帝杀害,魂魄游荡,看见了皇帝给他赐名混的新娘子,她怯生生的,还什么都不懂,就一路跟着爹娘流放,在路上吃尽了苦头,还被官差凌辱,最后惨死在路上,连一个草席子都没有,暴尸荒野。
首到三日后,宫里的嬷嬷带着一众人,将她风光下葬。
那个时候就怀疑她的身份了,若是他活着,真想问一句,你是否是陛下的细作。
此生重新来过,他变了,而她也似乎变了,不像是上一世那般,怯懦。
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如今的她到底是不是……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认清了自己的心,他中意她,此生只中意她。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娘子,为夫这心,只为你跳。"烛泪滴在疤痕上凝成朱砂痣,胡千千的眼泪终于砸碎在鸳鸯枕上。
她在愣神的时候,外袍早就被脱下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被放倒在床铺之上,一头秀发披散开来,她更加的明艳动人。
陆旭一身玄色衣襟里忽地落出颗红枣,正滚进她松散的衣领。他如此这般笨拙地亲吻她的额头,眉心,眼睛,吻逐渐下移。
胡千千心跳的都要跳出来来了,她突然反应过来:“陆旭,你等下,你不对劲。”
刚要亲到她娇艳欲滴的唇瓣的时候,听见她这么没头脑的一句话,他也停下动作:“娘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不对劲?”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想到的,她记得原主在流放的路上,官差一共是12人,但是这次的官差只有7人,他们虽然面色不悦,但是一路上都是好说好商量的照顾他们,现在细细想来,不对劲。
“路上的官差是你安排的人吧?一路上的招抚,皇帝绝对不会派这样的人押解,而且在瘴气林的时候,我们明明被刺杀,那些押差若是皇帝的人,应该就坡下驴的一起杀了我们,但是他们却是护着我们,而且一起进入了林子,这才甩掉了身后的刺客,在破庙的时候,赵大哥还问我,知不知道那些杀手,很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胡千千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切都不对劲,而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太晚了。
陆旭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她,他的小娘子很聪明,要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但是下一刻,胡千千的话却像是腊月的寒冰,“所以,陆旭,一开始,你就在防着我,你们全家都在防着我,还有娘亲给的簪子。”
陆旭也没有反驳,而是耐心的解释:“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帝的细作,所以……”他不知道怎说才好,到底怎么说才能让娘子不生气。
“好啊,你就看着我一路像是傻子一样,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就怕出事,你一定就在暗处偷看了吧,心里也一定在笑话我,这个丫头真傻啊,让人买了还给人家数钱呢。”她越说越气:“既然你一开始防着我,为什么……唔!”
她的话被他用嘴堵上了,他不敢去解释,恐怕他什么都不说,娘子那么聪明也能猜到,他不想和她离心,就狠狠吻上她的唇。
窗外忽传来雪压断枝的脆响,刘芳兰哼着江南小调走远,脚步在月洞门外刻意顿了顿,对着月亮拜了拜。
红烛燃尽,暖帐里面还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