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我听闻前几日,姨娘伤到了手,特意来给姨娘送药的。”
白姨娘眸中划过一抹古怪的情绪,掺杂了感动、怨恨、茫然、痛苦。
白姨娘侧过身子,“三小姐,里头坐一坐吧。”
沈雪盈“不必了,大哥难得从书院回来,想必有很多话要和姨娘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白姨娘笑得比哭还难看。
沈庭从书院回来,她还是从丫鬟口中听到的。
想去问问沈庭为何回来,结果又得知,沈庭在为庄月娘出头。
她瞬间泄了力,浑身发寒,呆愣地从天亮时坐到现在。
沈雪盈观她的脸色,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不着痕迹地对青叶使了个眼色。
青叶便道:“小姐忘了,方才我们经过绮丽院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的大少爷的笑声?”
白姨娘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沈雪盈:“想来是大哥和月姨娘投缘,大哥素来自命不凡,却一点都不嫌弃外室出身的月姨娘,还处处维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呀。姨娘,我走了。”
白姨娘黑如锅底的脸色中,还蔓延了淡淡的青色,简首是又黑又铁青。
沈雪盈和青叶都走出了好远,白姨娘还和木桩子似的钉在原地。
心腹江妈妈走了过来,“姨娘在想什么?”
白姨娘握紧双手,咬牙道:“我在想,庭儿为何对月姨娘那个贱人这般上心!比对我这个亲娘还上心!”
江妈妈是看着沈庭长大的,想不出一点头绪。
第二日一早,庄月娘穿着一身浅红长袄,披了一件银狐毛大氅,前往沈夫人的房里敬妾室茶。
等沈夫人喝了茶,她便是侯府的贵妾。
离她最终的目标,只剩半步了。
半路碰上沈雪恬,两人作伴,一起进了沈夫人的房里。
沈雪恬:“母亲,我和月贵妾一起来给你请安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落在了屋内摆放着的那座六扇金线绣牡丹的屏风上。
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昨日祖母说了,月贵妾的待遇要比照着母亲的来。这座屏风真好看,母亲就送给月贵妾吧,来人,搬走!”
话音落下,却无一人听沈雪恬的吩咐,而是看向了沈夫人。
沈夫人面无表情。
坐在她身边的沈雪盈,小脸上同样没什么情绪,手里捏着两张契书,看戏一样看着沈雪恬。
沈雪恬恼道:“母亲,你看她们,都不听我的话!”
庄月娘柔声道:“西小姐别气,你是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夫人定是对你百依百顺的。不就是一座屏风吗?夫人不会小气的,对吧?夫人?”
庄月娘并非眼皮子浅薄,非要什么屏风。
她是要借此告诉沈夫人,只要是她在侯府看中的东西,终将落到她的手里。
包括屏风,包括侯府主母之位。
沈雪盈轻笑:“母亲,月贵妾非要,就赏了她吧。”
沈夫人看了沈雪盈一眼,便爽快地道:“来人,抬去月贵妾房里。”
下人们这才进来搬屏风。
庄月娘和沈雪恬相视一笑,两人熟稔地坐下了。
婵嬷嬷呵斥道:“月贵妾好大的架子,夫人都没让你坐,你怎能坐下?”
庄月娘坐着没动,笑容挑衅,“老夫人亲自发话,我虽是贵妾,但所有的一切,都比照着夫人的来。夫人能坐着,我为何不能?”
婵嬷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一个外室抬进府的妾室,还想和我家夫人平起平坐?”
庄月娘似笑非笑:“老夫人和侯爷都说可以,夫人不同意,是想忤逆老夫人和侯爷吗?”
婵嬷嬷收到沈夫人递来的眼神,闭上嘴退到沈夫人身后。
庄月娘拿起茶盅,优雅地喝了起来。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她还是庄家捧在手心上的庄大小姐,风光气派。
沈雪恬崇拜地看着庄月娘。
还是娘亲厉害啊!
怼得那对贱人母女成了锯嘴的葫芦,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痛快!真是痛快!
沈雪盈抖了抖契书,娇声道:“婵嬷嬷,这房契地契就交给你了,尽快卖了。”
“是,”婵嬷嬷接过契书,“同心巷到底偏僻了些,要尽快出手,只能贱卖了。”
沈雪盈:“无妨,贱卖便贱卖。毕竟那宅子不干净,留在手上怕脏了手。”
听到同心巷三个字,庄月娘眼皮一掀,急问道:“同心巷?夫人在那还有宅子?”
婵嬷嬷睨了她一眼,嘲讽道:“月贵妾在那住了十多年,怎会不知?”
庄月娘面色骤变,语气尖锐:“那处宅子不能卖!”
婵嬷嬷哂笑:“那宅子是夫人的产业,为何不能卖?月贵妾不过就是住了几年,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沈雪恬站了起来,冲着沈夫人大吼:“母亲,你没有问过父亲的意思,就随便变卖侯府的产业,父亲定会生气的!为了母亲好,契书就交给我保管吧!”
说完,她伸手要夺婵嬷嬷手里拿着的契书。
婵嬷嬷年纪大了,但反应还是很快,躲开了沈雪恬的手。
沈雪恬没抢到,再看婵嬷嬷像看贼一样看她,气得跺脚:“母亲,你看这个贱奴啊!”
沈夫人冷声道:“不许辱骂婵嬷嬷!”
沈雪恬:“她就是一个贱奴,母亲为何要维护她?莫非在母亲心里,我还没这个贱奴重要?”
沈夫人很失望。
亲生女儿,是非不分,一味偏帮外室。
从进她房里开始,便为了外室才贬低她这个生母。
心伤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沈夫人目光沉沉,“我置办的产业,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侯府过问。婵嬷嬷,去吧,宅子里的一切物件,就赠给买家吧。”
“不行!”庄月娘的声音都变了。
宅子里,还有她多年积攒的积蓄啊!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从前清高的庄家小姐,如今为了银子,不得不折腰了。
她弯下腰,放低姿态,“夫人,那处宅子里还有我的物件,可否容我派人去取走?那宅子随便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