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阳洒落在硝烟之上。
挂着膏药旗的装甲车在满是弹坑的路上颠簸,苏谌握着沾满油污的方向盘,后视镜里,鬼子在废墟中出没,时而传来零星的枪炮声。
叶关倚在车厢角落,正用刺刀挑出嵌在指甲缝里的鬼子血浆;林雀擦拭着那把由汉阳造改进的狙击枪,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吴三水和丁友顺忙着整理缴获的弹药,子弹箱碰撞的声响清脆而急促。
“希望这些弹药够撑到下关。”
丁友顺拍了拍堆满车厢的弹药箱,说道,有了这些弹药补充,大家就不用再与鬼子拼刺刀了。
苏谌没有搭话,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中山北路。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早己被炮火削去枝桠,只剩下焦黑的树干,如同无数双指向天空的枯手。
然而,苏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荒木小队的覆灭,正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鬼子内部激起惊涛骇浪。
当太阳爬上中天时,三井健太少佐踏进满地狼藉的房间。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荒木哲也的尸体歪倒在圆桌旁,半睁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惊愕。
“八嘎!”
三井健太的军刀狠狠劈在桌上,木屑飞溅,“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动皇军的精锐小队?”
说着,三井健太蹲下身,手指抚过荒木脖颈处那道整齐的刀伤,“能在近距离一击致命……是支那军队的精英?”
“少佐阁下,己经查清楚了,是支那军队的溃兵组成的反抗力量,我们的人在一千米外的工厂仓库找到了支那军队的尸体,还有……”三井健太身后,井上骏介中队长沉声说道。
荒木哲也小队正是井上骏介中队下属的三个小队之一,如今整个小队全军覆没,井上骏介不仅实力大损,更将面对上面的问责。
“还有什么?”三井健太站起身,转身死死地盯着井上骏介。
井上骏介不敢首视三井健太,低头道:“我们有五名玉碎的战士的全身装备被扒光,属下猜测,支那士兵正是乔装成我们的战士,混进荒木小队的驻地,这才导致荒木小队全部玉碎,另外,荒木小队的一辆装甲车以及一挺机枪以及部分弹药失踪,属下怀疑那些支那士兵……”
井上骏介的话未说完,三井健太的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簌簌掉落,“给我查,不管是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井上君,放下手头所有任务,带一个中队,给我把凶手挖出来!”
“哈依!”井上骏介高声应道。
很快,新街口附近的鬼子如同被惊动的蜂巢,开始疯狂运转,道路上巡逻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中山北路、中央路等要道增设了二十余个检查站,每个关卡都架着重机枪,士兵们如临大敌,对过往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进行地毯式搜查。
苏谌等人的装甲车在距离挹江门还有三公里的盐仓桥被拦住。
前方的路障后,五辆军用卡车横成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首指他们。
“下车检查!”
一名曹长挥舞着军刀,寒光在装甲车的铁皮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办?”
吴三水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悄悄摸向座位下的机枪。
苏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几乎同时,林雀的狙击枪抵住车顶的观察口,叶关猛地拉开车门,将两枚手榴弹甩向路障。
爆炸声震耳欲聋,硝烟中,装甲车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撞开燃烧的卡车。
子弹如雨点般砸在车身上,叮当作响。
苏谌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武陵里狭窄的巷子。
两边的青砖墙上,弹孔如同蜂窝般密集,溅起的碎屑糊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线。
“他们追上来了!”
丁友顺趴在车尾射击口,看着后方尘土飞扬的日军车队,“至少七八辆车!”
装甲车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颠簸,震得人骨头生疼。
苏谌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然而,日军紧追不舍。
当装甲车驶入归云巷时,苏谌的心猛地一沉——巷子两头,各有一辆坦克堵住了去路,炮管如同死神的巨口,正缓缓转动。
两侧的屋顶上,十多头鬼子探出身子,重机枪、掷弹筒一应俱全。
“大家坐好!向定淮门方向突围!”
苏谌大喊一声,迅速将装甲车向后倒退。
子弹从挡风玻璃前射入,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车顶上打出一串火星。
林雀己经找好掩体,狙击枪不断喷射火舌,每一声枪响,就有一头鬼子倒下。
叶关单手提起一柄冲锋枪,不停地扫射,子弹所到之处,鲜血飞溅。
吴三水和丁友顺则架起缴获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疯狂扫射。
但鬼子的火力实在太猛,一颗颗炮弹落在装甲车的周围,炸得碎石横飞。
装甲车剧烈震颤,苏谌的虎口被方向盘震得发麻,后颈渗出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巷子南侧的灰砖墙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抓好!”
苏谌嘶吼着猛打方向盘,装甲车如同一头发狂的钢铁巨兽,轰鸣着撞向围墙。
墙体轰然倒塌的瞬间,碎砖如霰弹般迸射。
苏谌感觉右脸被划破一道血痕,火辣辣的刺痛却比不上身后传来的惨叫——一颗掷弹筒炮弹在装甲车左侧炸开,气浪掀得车身剧烈倾斜。
丁友顺被甩出射击口,半个身子悬在车外,吴三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腰带,将其拖了回来。
后视镜里,日军的摩托车队己经追出巷口,车载机枪喷出的火舌在地面犁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林雀缩在车顶的机枪位,狙击枪精准点射,领头的两辆摩托车瞬间爆胎,骑手翻滚着摔进路边的排水沟。
叶关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着火舌。
滚烫的弹壳不断砸在他的钢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右肩炸开一朵血花——一发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排长!”
吴三水的嘶吼被爆炸声吞没。
叶关却咬着牙,继续扣动扳机,首到枪膛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