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栖梧寺，苏晚棠蜷缩在客房的床榻上，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白日里明修与那少女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回想一次，心口便如被利刃剜割般疼痛。她猛地坐起身，抓起枕边重新系好的红绳，狠狠扯下丢在地上。
“凭什么他说不见就不见！”苏晚棠咬着唇，眼中满是倔强与不甘。三更梆子响过，整座寺院陷入沉睡，唯有她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烛光。她披上外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朝着明修的禅房走去。
禅房的门虚掩着，明修正对着一盏孤灯抄写经文，月白僧袍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苏晚棠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烛火被气流惊动，剧烈地摇晃起来，在墙上投下她颤抖的影子。
“施主这是何意？”明修惊得站起身，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他望着苏晚棠凌乱的发丝，通红的眼眶，以及单薄外衣下若隐若现的单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何意？”苏晚棠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他，“师父今日不是说让我莫要再来吗？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不肯示弱。
明修别过脸，不敢与她对视：“佛门清净地，夜深人静，施主如此贸然前来，成何体统。”他的语气虽冷，却在看到苏晚棠光脚踩在地上时，目光微微一滞。
“成何体统？”苏晚棠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当初是谁在雨里追着我说‘等我’？是谁任由我系上红绳？现在倒和我讲起体统来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绳，狠狠甩在明修面前，“明修，你这里根本没有我！”
红绳落在明修脚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明修望着那根承载着无数情愫的红绳，想起庙会里苏晚棠狡黠的笑容，想起她在雨中坚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钝痛。“晚棠，你不懂......”他的声音放软，却被苏晚棠打断。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不懂你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不懂你翻脸不认人？”苏晚棠逼近他，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还是说，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明修被她逼得后退，后腰抵在案几上。他望着苏晚棠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是，你就是一厢情愿！”话出口的瞬间，他便后悔了。只见苏晚棠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好，好一个一厢情愿。”苏晚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苏晚棠今日算是看清了。”她转身要走，却被明修一把抓住手腕。
“放开我！”苏晚棠挣扎着，泪水不断滑落。明修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你以为看到你难过我就开心？”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知道那些人......”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闭上嘴。
苏晚棠停止挣扎，抬起头望着他：“那些人？哪些人？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想起庙会那晚突然出现的黑衣骑士，想起明修当时紧张的神情，心中警铃大作，“和那些黑衣骑士有关对不对？”
明修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沉默良久才开口：“你走吧。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他的声音疲惫又无奈，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苏晚棠却不肯罢休，她绕到明修面前，伸手扳过他的肩膀：“明修，我不是三岁小孩。既然你让我等，就该给我个理由。否则......”她的目光坚定，“我明日就去求住持，让他将你赶出佛门！”
明修震惊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会说出如此“胡搅蛮缠”的话。可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神情，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红绳，轻轻放回苏晚棠手中：“坐吧，我讲给你听。”
两人在蒲团上坐下，明修望着跳动的烛火，将八年前的灭门惨案，以及近日收到的恐吓信，还有黑衣骑士的出现，缓缓道来。苏晚棠越听越心惊，看着明修平静的面容，难以想象他这些年究竟背负了多少。
“所以，你故意疏远我，是怕连累我？”苏晚棠轻声问，伸手握住他的手。明修的手冰凉，掌心却满是薄茧。明修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佛门弟子，本就不该有俗世牵挂。”明修垂下眼帘，“况且，我不能让你涉险。”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苏晚棠突然笑了，她将红绳重新系在明修腕间：“那我偏要涉险。明修，你不是说诸行无常吗？可有些缘分，就算是佛祖也拆不散。”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明修望着腕间的红绳，又望着苏晚棠认真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烛光摇曳中，他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而他，心甘情愿，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