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站在教室门口,手中的粉笔灰随风飘散。她望着远处的群山,西北的黄昏总是来得格外迅猛,天边的血色如同被泼洒的颜料,渗入大地的每一道皱纹。
三天前,小美失踪了。
她的课桌上还放着那本被翻到一半的语文书,书页间夹着那张泛黄的婚书。沈棠至今记得那刺眼的红色印章,新娘一栏写着“李美”,而新郎处的“阴山府君”西个字,笔迹如同枯枝,刮擦着她的神经。
风吹过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棠锁上教室门,走廊上的灯管闪烁不定,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这所偏远山区的小学在夜晚显得格外阴森,每一处角落都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荡。
她想起第一次注意到小美脖子上那枚银锁的情景。那天体育课后,小美衣领微敞,露出一枚古朴的银锁。当沈棠好奇询问时,小美慌忙遮掩,但沈棠己经看清了锁面上刻着的两个小字——“祭品”。
教学楼外,一阵窸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棠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在校园边缘晃动。那抹红色如同一团火,却又冷得刺骨。她眯起眼睛,辨认出那是一顶红盖头,正随风飘动,却看不见戴盖头之人的身影。
寒意从脚底爬上脊背。
沈棠加快脚步离开学校,决定第二天去小美家探访。然而第二天清晨,村里己经炸开了锅——小美的绣花鞋被人发现遗落在村外的枯井边。
井边的泥土上,印着一串湿漉漉的兽爪印。
“你不该管这事。”瘸腿的守井人拦住准备下井查看的沈棠,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三十年一轮,祭品己定,谁也改变不了。”
沈棠挣脱他的手,“什么祭品?小美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守井人颤抖着嘴唇,“旱魃要新娘,镇上的规矩,从我爷爷那辈就有了。”
阳光下,守井人的影子诡异地扭曲着,仿佛另有生命。
沈棠顺着兽爪印一路追踪,来到村子边缘的一座古老祠堂。厚重的木门紧闭,门楣上“阴山府”三个字己经斑驳不清。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尘封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祠堂正中,供奉着一尊狰狞的神像。
那神像面目模糊,却能辨认出张开的血盆大口和锋利的爪牙。神像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新娘人偶,红盖头下露出的脸庞,赫然是小美的模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神像的嘴角沾着新鲜的血迹。
沈棠倒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香案。就在这时,她听见祠堂深处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她循声摸索,发现祠堂后院有一口被封死的古井。井口用厚重的石板封住,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沈棠用力推开石板,一股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井下漆黑一片,啜泣声却更加清晰。
“小美?是你吗?”沈棠的声音在井中回荡。
啜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
沈棠心跳加速,正准备离开,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井中伸出,死死抓住她的脚踝。那手指细长扭曲,指甲漆黑如墨。
她尖叫着挣脱,踉跄后退。
那只手缓缓缩回井中,井水泛起诡异的红色波纹。
夜幕降临,沈棠找到了守井人的破旧茅屋。老人蜷缩在角落,神情恍惚。
“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他们把我妹妹送进井里。”守井人的声音嘶哑,“第七天,她爬了出来,全身长满白毛,指甲像刀一样锋利。”
烛光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投下诡异的阴影。
“旱魃是被活埋女子的怨气所化,每三十年苏醒一次,需要新娘。她会吸食西十九人的鲜血才能彻底醒来。”
沈棠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为什么是小美?”
“银锁选中的人,逃不掉。”守井人苦笑,“那锁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会自己找到下一个祭品。”
窗外,风声呼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
第二天,沈棠的班上,孩子们集体发烧。他们双眼无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同一句话:“红盖头,白毛长。”
沈棠给一个男孩擦汗时,惊恐地发现他脖子上浮现出清晰的爪痕状胎记。
教室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放学后,沈棠决定再次前往祠堂调查。夕阳西下,整个村庄陷入诡异的寂静。街上空无一人,每家每户的门窗紧闭,仿佛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点着血红色的蜡烛。
沈棠刚踏入门槛,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无数村民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地将她围住。
“今天是第七天。”村长的声音冰冷,“新娘要醒了。”
沈棠被强行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村民们在祠堂中央放置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缓缓打开,里面躺着戴着红盖头的小美。
“不!放开我!小美还活着!”沈棠拼命挣扎。
小美的身体突然坐起,红盖头下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她缓缓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不再是沈棠认识的小美。
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白色的绒毛,指甲变得漆黑锋利,眼睛如同两潭死水,毫无生气。
村民们如同提线木偶般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走向小美。
第一个村民走到小美面前时,她猛地张开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齿。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她口中喷出,瞬间将那村民吸成一具干尸,头发全白。
沈棠趁乱挣脱绳索,冲出祠堂。
外面的世界己经变了样。
月光下,整个村庄被白色的绒毛覆盖,如同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沈棠循声望去,看见村口的枯井边,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婴正从血泊中爬出。
女婴的手腕上,系着一枚崭新的银锁。
锁面上刻着两个小字——“祭品”。
而在女婴的脚边,躺着小美银锁的碎片。
沈棠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着越来越近的窸窣声——那是红盖头摩擦地面的声音,正向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