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潮湿的寒意掠过青石板路,陆昭裹紧斗篷踏入"安河镇"时,日头己快沉入西山。镇口老槐树上贴着的告示在风中哗啦作响,朱砂字迹斑驳——"悬赏寻女,酬金百两",下方歪歪扭扭画着个梳双髻的少女模样。
街边茶棚里,几个商贩围着火炉低声议论。陆昭要了碗粗茶,将铜板轻轻搁在桌上:"老哥,这寻人告示贴了多久?"被唤作老周的茶倌往铜壶里添着炭,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整整七夜了!王家的小女儿,生得水灵灵的,说是去河边浣衣就再没回来。"
"可不是嘛!"邻桌卖山货的汉子灌了口烈酒,"前儿李家闺女也丢了,听说半夜听见窗棂响,追出去只捡到只绣鞋。"他压低声音,眼神透着恐惧,"有人瞧见后山飘着白影,说是百年前投井的冤魂索命......"
陆昭指尖着茶碗,青铜医鼎在怀中微微发烫。望气术悄然运转,却见茶棚众人周身萦绕着淡灰色雾气,并非被邪祟缠身的迹象。正要细问,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个满脸泪痕的妇人踉跄着撞进茶棚,怀中抱着具面色青紫的女童尸体。
"造孽啊!"妇人凄厉的哭喊震得人耳膜生疼,"阿巧不过去捡个风筝,怎么就......"陆昭蹲下身,望气术下,女童心口凝结着漆黑如墨的气团,分明是中了极为阴毒的手法。他翻开女童眼皮,瞳孔里隐约映出半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让我看看。"陆昭话音未落,人群外突然挤进个身着玄袍的道士,拂尘一扫,"无量天尊!此乃山魈作祟,需设坛作法!"他腰间玉佩上刻着的太极鱼,却让陆昭瞳孔微缩——与鬼医盟杀手身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陆昭不动声色地挡在女童尸体前:"道长且慢,这孩子分明是中毒而亡。"说着取出银针,刺入女童手腕穴位,针尖瞬间漆黑如炭,"若我所料不错,是中了'勾魂散',此毒混入食物,三时辰后攻心而死。"
道士脸色骤变,拂尘猛地甩出:"妖言惑众!"陆昭侧身避开,银针如流星般射向对方肩井穴。道士踉跄后退,怀中突然滚落个小瓷瓶,瓶身暗刻的骷髅图案与鬼医盟令牌如出一辙。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高喊"抓妖道",道士趁机混入人流逃走。
陆昭捡起瓷瓶,对女童父亲道:"令爱生前可接触过陌生人?"男人抹着眼泪回忆:"前日有个游方郎中......对了!他给过阿巧块桂花糕!"陆昭心中一凛,这勾魂散需以活人试毒,失踪的少女们恐怕凶多吉少。
夜幕降临时,陆昭独自来到后山。月光被浓密的槐树割裂成碎片,腐叶下隐约可见新鲜的拖拽痕迹。望气术全开,他看见半空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黑雾,循着气息找到一处荒废的宅院。朱漆剥落的大门上贴着符纸,墨迹未干,竟是用来镇压阴气外泄的镇魂符。
推开门,腐臭扑面而来。正厅供桌上摆着七个稻草人,每个胸口都插着写有生辰八字的木牌。陆昭拿起其中一块,借着月光辨认——正是王家失踪的女儿。突然,地窖传来铁链拖拽声,他握紧银针,屏息靠近。
"咯咯咯......"阴冷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回荡,墙角油灯突然亮起幽绿火焰。陆昭望气术下,数十道黑影从梁柱间钻出,竟是控的尸傀!这些尸体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关节扭曲得不形,胸口赫然插着青铜钉——正是鬼医盟用来炼制邪物的手法。
银针脱手而出,刺入最近的尸傀百会穴。然而这些尸傀竟不知疼痛,利爪擦着他脖颈划过。陆昭被逼退至墙角,突然摸到怀中的青铜医鼎。鼎身纹路亮起微光,医仙残魂虚影浮现,口中念念有词:"以阳破阴,以气御尸!"
陆昭顿时领悟,咬破指尖在银针上画下血符,同时运转灵气。九根银针化作流光,分别刺入尸傀的"人中""涌泉"等七大阳穴。尸傀们发出凄厉惨叫,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正要松口气,地窖传来女子微弱的呼救声。
踹开地窖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七八个少女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形容枯槁。最角落的少女突然抬头,陆昭瞳孔骤缩——那赫然是茶棚中抱着尸体的妇人!见他惊愕的神色,妇人惨笑:"我女儿早就死了......这些天我扮成疯妇,就是为了引出真凶。"
话音未落,屋顶轰然炸裂。先前逃走的道士裹挟着黑雾落下,手中多了把刻满符咒的桃木剑:"好小子,坏我大事!"桃木剑劈来的瞬间,陆昭望气术锁定对方命门,同时掏出从商队得来的《山居采药录》——书页间夹着的千年朱砂石。
朱砂石遇阴气化作赤光,缠住桃木剑。陆昭趁机欺身上前,银针首取道士膻中穴。道士怪叫一声,竟撕开面皮——底下是张布满尸斑的脸,赫然是个修炼邪术的活尸!活尸张开血盆大口咬来,陆昭猛地将青铜医鼎按在对方天灵盖上。
医鼎爆发出耀眼金光,活尸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开始溃烂。陆昭趁机斩断少女们的铁链,正要离开,却见活尸挣扎着扑向供桌,抓起个青铜罐就往嘴里塞。陆昭心头大骇——罐子里装的,竟是婴儿胎盘!
"原来如此......"陆昭望着满地狼藉,终于明白鬼医盟的阴谋。这些失踪少女,不过是他们炼制邪药的祭品。带着获救的少女们走出宅院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安河镇的百姓们举着火把赶来,看见活着的亲人,顿时哭声震天。
王家夫妇跪在地上,硬要塞给他沉甸甸的钱袋。陆昭婉拒了:"将这些钱分给其他受难的人家吧。"他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青铜医鼎在怀中愈发灼热。鬼医盟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而金陵城中,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罪恶在暗处滋生。
临走前,陆昭再次检查供桌,在暗格里发现半卷残破的《阴毒经》,其中一页用朱砂画着个眼熟的标记——正是楚家书房里见过的徽记。他将经书收好,心中己然明了:这桩小镇谜案,不过是楚家庞大阴谋的冰山一角。金陵,他必须加快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