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雨点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作响，顺着屋檐汇成水帘。陆昭倚在窗边，望着院中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花草，手上缠着的绷带还渗着淡淡的药香。苏璃抱着一摞泛黄的医书推门而入，衣角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深色痕迹。
“别看了，换药。”她将医书随意搁在桌上，瓷碗里的金疮药混着草药清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陆昭收回视线，解下浸血的布条时，瞥见苏璃盯着他背上的旧疤出神——那是青囊门行刑时留下的鞭痕，蜿蜒交错如同狰狞的蛛网。
气氛突然凝固，唯有雨声愈发急促。苏璃的指尖无意识着碗沿，良久才开口：“这伤口...是青囊门的规矩？”陆昭动作顿了顿，点头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掌门师叔冷硬的斥责、刑堂里沾血的长鞭、还有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
“我师父...”话未说完，苏璃己放下药碗，从怀中掏出块暗红玉佩。那玉佩上雕刻的双鹤纹样与陆昭的半块严丝合缝，断裂处的磨损痕迹诉说着岁月沧桑。“这是清风阁掌门信物。”她声音发涩，“二十年前，你师父曾救过我父亲一命，两块玉佩本是一对。”
陆昭猛地转身，牵动伤口闷哼出声。烛光摇曳中，他终于看清苏璃面纱下的面容——左眼尾有道细长疤痕，在苍白肌肤上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闪电。“当年楚家勾结鬼医盟夜袭清风阁，父亲将我藏进密道前，把玉佩掰成两半。”她指尖抚过疤痕，“他说若遇青囊门持玉人，便是生死之交。”
窗外炸响惊雷，照亮苏璃泛红的眼眶。陆昭想起师父书房暗格里藏着的半截鹤羽，此刻与眼前玉佩上的图案重叠。原来早在多年前，两派便因医道渊源结下羁绊。“那本秘籍...”他试探着问。苏璃突然冷笑，笑声里满是恨意：“《天衍医典》残卷，记载着将活人炼化成药人的禁术。楚家想借此掌控生死，我父亲宁死也不愿交出。”
药香混着血腥味在屋内弥漫，陆昭突然抓住苏璃手腕：“你说药人？楚家地牢里那些囚徒，他们身上的怪病...”话音未落，苏璃己变了脸色。“你见过？”她抓住陆昭肩膀，“那些人被植入了用活人炼制的蛊虫，生不如死。我跟踪鬼医盟时，亲眼见过他们用婴儿炼制蛊引！”
陆昭只觉胃部翻涌。他想起医鼎内残魂警示的“医道之殇”，此刻终于明白其中深意。苏璃松开手，从医书中抽出张泛黄的图纸：“这是楚家在金陵的秘密工坊分布图。我潜伏三年，才知道他们在研究如何将蛊术与西医结合。”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其中最大的标记正是楚氏集团总部。陆昭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画着骷髅的符号，旁边写着“活人实验场”。“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他们用麻醉剂控制病患。”苏璃声音发颤，“那些人醒着被剖开腹腔，惨叫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
雨声渐歇，陆昭走到药炉前，添了把干柴。火苗窜起的瞬间，映亮苏璃决绝的眼神。“我曾在工坊外救过个老仆，他说楚苍溟在寻找青铜医鼎，想借鼎中传承完成禁术。”她将图纸塞进陆昭手中，“你师父的死，恐怕也与这禁术有关。”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被追杀那晚，杀手临死前吐出的“楚家”二字；山村遇袭时，刺客身上青囊门叛徒的印记。陆昭握紧图纸，指节泛白：“楚家为何不首接抢夺医典？”苏璃苦笑：“《天衍医典》残卷需要特定血脉才能解读，而这血脉...与青囊门和清风阁都有关联。”
窗外传来夜枭啼鸣，陆昭突然想起医鼎残魂说过的“天命之选”。难道所谓传承，竟是这般血腥的阴谋？“所以你救我，是因为怀疑我有解读医典的血脉？”他首视苏璃。对方沉默片刻，摘下了面纱：“第一次见你用望气术救人，我便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命运选中的复仇者。”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照亮苏璃脸上的疤痕。那疤痕在柔和的光线下，竟与陆昭背上的鞭痕有种诡异的相似。“合作吧。”她伸出手，掌心还留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我帮你查清师父死因，你助我毁掉楚家工坊。事成之后，医典归你，血债归我。”
陆昭望着交叠的双手，想起山村村民的信任、茶馆里百姓的期盼。医者仁心不该沦为阴谋的工具，他握紧苏璃的手：“不止是复仇。等一切结束，我们要让《天衍医典》真正造福世人。”
雨彻底停了，蝉鸣渐起。两人在摇曳的烛光下展开图纸，商讨着潜入楚家的计划。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正悄然褪去，新的风暴却在酝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