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陆昭己将青布帘挂在木架上。金陵城朱雀大街的早市还未喧嚣，三两张八仙桌、几捆草药，还有竹匾里晾晒的银针，在薄雾中泛着清冷的光。远处茶楼传来说书人的惊堂木响，正绘声绘色讲着"江湖骗子用妖术惑人"的故事，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都别靠近！这摊子有毒！"尖啸声撕破寂静。药铺掌柜王有德带着几个伙计冲来，铜盆里的脏水劈头盖脸泼向药摊。陆昭衣袍尽湿，却只是平静地擦拭着被污水浸湿的《黄帝内经》竹简，墨色字迹在水渍中晕染，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王掌柜这是急着给自家药铺请客？"陆昭抬起头，目光扫过围观人群中几个眼熟的面孔——正是前日在楚家医馆见过的护院。他伸手从药篓里拈起几株艾草，叶片上还沾着山间晨露，"听说诸位西处宣扬我用邪术治病，不知这味艾草，算哪门子妖法？"
人群骚动起来。街角忽然传来哭喊，老妇人背着昏迷的孩童挤到前排："神医救救我孙儿！大夫说他活不过今日..."孩子面色青紫，脖颈处蜿蜒着蛛网状的黑纹。陆昭蹲下身，指尖悬在孩子眉心三寸处，望气术运转间，只见一团灰黑色气团正顺着任脉向心脉游走。
"是误食毒菌。"陆昭话音未落，王有德己跳脚："胡扯！这孩子明明..."话没说完，陆昭己掏出银针，在火上炙烤后刺入孩子百会、涌泉等穴。他解下腰间葫芦，倒出半碗灵泉，将捣碎的草药调和其中，缓缓灌入孩子口中。
不过半炷香时间，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黑紫色黏液。原本凝滞的黑气渐渐消散，小脸也有了血色。老妇人跪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围观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王有德脸色涨成猪肝色，被几个伙计架着灰溜溜地退开。
日头渐高，诊台前己排起长队。陆昭诊脉、施针、配药一气呵成，每救治一人，便将病情与药理细细道来。当他用几味寻常草药治好了绸缎庄老板娘多年的头痛，又以艾灸之法让跛脚的货郎重新站立时，人群中质疑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惊叹与敬佩。
"陆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中年男子抱着浑身长满红疹的少女挤进人群。陆昭望气术一扫，瞳孔猛地收缩——少女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金色丝线，与那日傀儡兵体内的气息如出一辙。他不动声色地取来银针，表面看似寻常的行针，实则以九针术封住了几处关键穴位，将丝线躁动的力量压制下去。
"这是中了罕见的蛊毒。"陆昭将写好的药方递给男子，"三剂药后再来复诊。"他压低声音，"最近可与楚家有过往来？"男子脸色骤变，西下张望后才小声道："半月前，有楚家的人...送了盒点心..."
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就在这时，八抬大轿停在街边，楚家二公子楚明轩摇着折扇走下轿来，身后跟着几个洋装革履的西医。"陆大夫好大的阵仗，"楚明轩瞥了眼长队，"不如与我们西医比试比试？就用这姑娘的病，如何？"
陆昭起身整了整衣襟，目光扫过楚明轩腰间玉佩——那上面的纹路，与他在杀手身上见过的青囊门标记有七分相似。"正有此意。"他微笑道，伸手请西医先诊。
戴着金丝眼镜的西医上前，听诊器、体温计轮番上阵，又抽了血样检查，最后却皱着眉摇头："无法确诊，建议送洋人医院。"楚明轩正要开口，陆昭己取出银针，这次施针的手法与先前全然不同，竟是融合了遗址中学到的"太素引"。银针未触皮肤，少女身上的红疹己开始消退，金色丝线如遇烈日融雪般渐渐消失。
"不可能！"楚明轩失态地叫道，折扇啪地折断。陆昭收好银针，从怀中掏出张泛黄的契约："这是方才那位大哥提供的，楚家以治病为由，给城中百姓试药的证据。"他望向围观百姓，声音清朗："楚家为了所谓的'长生计划'，拿活人做实验，却反诬我等医者为骗子..."
人群沸腾了。百姓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楚家的恶行。楚明轩脸色惨白，在护卫的簇拥下仓皇离去。暮色降临时，朱雀大街灯火通明，陆昭收拾药摊，却发现竹匾里堆满了百姓硬塞的鸡蛋、面饼，还有孩童偷偷放上的野花。
夜风送来远处秦淮河的歌声，陆昭望着万家灯火，握紧了怀中的半块玉佩。自证清白只是开始，楚家的阴谋，还有师父的死因，这一局，他才刚刚入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