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中原地界时，洛阳城的牡丹正开得荼蘼。陆昭摘下斗笠，望着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恍惚间想起初入金陵时的情景。街角茶楼飘出的说书声里，还在传唱他西域行医的故事，可市井间弥漫的气息却透着古怪——行人们脚步匆匆，眉眼间藏着不安，连茶楼小二倒茶时，手腕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去醉仙楼。”他对马车夫低声道。醉仙楼是青囊门在中原的一处暗桩，表面是酒肆，实则藏着三教九流的消息网。推开雕花木门，酒气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陆昭刚在角落坐下，便有个穿湖蓝襦裙的女子款步而来，鬓边茉莉香得发腻。
“这位爷看着眼生。”女子倚着栏杆轻笑，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袖口。陆昭腕间青囊门刺青微微发烫，这是暗号。他跟着女子穿过后厨，踩着潮湿的石阶往下，暗室烛火摇曳中，露出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
“陆师弟？”汉子猛拍他肩膀，眼眶泛红，“当年都说你弑师叛逃，我老周头第一个不信！”他抓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虬须滴落，“你可算回来了，鬼医盟这些日子闹得凶，上个月陈州知府突然发疯，带着衙役血洗了整条街，事后查出来......”他压低声音，“那些官差后颈都纹着鬼医盟的印记。”
陆昭瞳孔骤缩。老周头从墙角木箱里翻出一叠案卷，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这是各地传来的密报，汴梁城、应天府、临安府......短短三个月，七座城池出现离奇命案，死者皆是朝廷命官，死状却像被抽走了魂魄。”
深夜，陆昭在客栈客房铺开舆图。苏璃捧着刚收集来的市井传闻，烛火映得她侧脸柔和：“街角卦摊的瞎子说，最近常有黑衣人在城郊乱葬岗出没，子时过后还能听见铃铛声。”她顿了顿，“和当年楚家勾结鬼医盟时的情形很像。”
长老着罗盘，铜针疯狂旋转：“老夫暗访了几家药铺，最近曼陀罗、钩吻这些毒草的销量激增十倍不止。”他将罗盘重重拍在舆图的临安府位置，“巧的是，楚家在那里的绸缎庄，上个月突然改成了货仓。”
陆昭的指尖划过舆图上连成线的城池，像抚摸着一道溃烂的伤口。天医珠在怀中发烫，珠子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阴暗的地下室里，无数人躺在石台上，脖颈处泛着诡异的幽光，黑袍人手持铜铃念念有词，人群如同提线木偶般整齐起身......
“是控心蛊。”他声音发沉，“而且比在西域见到的更厉害。”想起甘州知府空洞的眼神，他攥紧了拳头。鬼医盟显然在收集活人，用邪术将他们变成傀儡。可光靠这些傀儡，还不足以掀起大乱——除非，他们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更夫敲过三更，陆昭独自走上屋顶。月光洒在青瓦上，远处传来零星的梆子声。他施展望气术，竟看到城中某处腾起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气，像蛛网般朝着西面八方蔓延。那些黑气汇聚的中心，正是长老所说的临安府。
“得去一趟临安。”他喃喃道。天医珠突然剧烈震颤，珠子里浮现出医仙残魂的虚影，虚影抬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符篆，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陆昭只觉识海轰然作响，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千年前，医仙曾与妄图操控人心的邪修大战，留下了克制控心术的关键线索。
风卷起他的衣摆，陆昭望着夜空，眼中闪过冷光。鬼医盟以为蛰伏暗处便能为所欲为，却不知这张阴谋的大网，早己被撕开了第一道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