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陈星然摸出钥匙，金属钥匙圈上还挂着玩偶。她放轻动作，钥匙插入锁孔时几乎没发出声响，门轴也被她小心地控制着没有发出惯常的吱呀声。
“我回来啦！”她欢快地喊道，声音在玄关处激起小小的回音。
预想中的脚步声没有出现。陈星然站在玄关处，行李箱的轮子在木地板上留下几道的痕迹。她困惑地眨眨眼，屋内安静得能听见她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
陈星然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悬停片刻，最终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喂，妈妈，家里怎么没有人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然然？你回家了？”云逸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老人家的咳嗽声和电视里播放的戏曲唱段。
“嗯，刚到。”陈星然用肩膀夹着手机，空出手来摘下围巾。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哎呀，这孩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云逸的声音忽远忽近，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在匆忙收拾什么东西，“我在你姥姥这儿，她这两天关节疼得厉害，我来给她做理疗。”
陈星然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金属机身贴着掌心。“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想到成惊吓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客厅墙上新换的全家福上。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匆忙收拾东西的声响，还有姥姥在背景里询问“是不是星然回来了”的模糊声音。
“姥姥没事吧？”陈星然脱口而出，手指己经无意识地在行李箱拉杆上收紧，金属杆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就是天气冷了，姥姥膝盖会疼，也没什么大事儿啊。”云逸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背景音里传来抽屉开合的声响，“我们现在就回家，你等着啊。”
挂断电话后，陈星然把行李箱拖进自己房间。推开门时，熟悉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阳光透过浅紫色的窗帘，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妈妈一定不久前刚换过床单，被套上还留着熨烫过的折痕。
书桌上的相框一尘不染，里面是她第一次参加青少年组比赛时的照片，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这个房间就像被施了魔法般凝固在时间里，连床头那只绒毛熊都保持着半年前她随手摆放的角度。
陈星然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散了旅途的疲惫。擦头发时，她注意到梳妆台上多了一个相框，是她在冬奥会领奖台的照片，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打印出来摆在了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从行李箱取出冬奥会的纪念品，还有那两块沉甸甸的奖牌。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陈星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迎面撞见妈妈正扶着姥姥慢慢走进来，姥爷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塑料袋里探出几根翠绿的芹菜叶。
“姥姥！姥爷！”陈星然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放学回家的模样。
姥姥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哎哟，然然回来了！”她推开云逸搀扶的手，颤巍巍地张开双臂。陈星然赶紧上前两步，轻轻环住姥姥瘦弱的肩膀，闻到老人身上熟悉的药膏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艾草香。
“快让姥爷看看，”身后传来塑料袋窸窣的声响，姥爷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电视上那个在冰上转圈圈的是不是我们家丫头？”那双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发顶，掌心厚厚的茧子蹭过她的发顶。
陈星然首起身子抱住妈妈，感受到母亲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云逸的羽绒服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发丝间飘来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妈，等会我给你们展示我的两块奖牌。”她轻声说，鼻尖突然有点发酸。
“谁要看那个，”云逸的眼泪把女儿肩头染深一小块，声音闷闷的，“人回来就好。”她松开手，上下打量着女儿，“怎么又瘦了？队里的伙食不好吗？这次能住几天？”
“7天，然后回国家队准备世锦赛。等世锦赛结束，就是休赛期了。”陈星然拾起地上的塑料袋，沉甸甸的，里面装了她爱吃的草莓和蓝莓。
姥姥己经颤巍巍地往厨房走“我得给然然炖个汤，你看这小脸尖的。”
姥爷在餐桌前拆着塑料袋，一样样往外掏：“买了你最爱吃的鲈鱼，还有新下来的春笋。”
不一会儿，厨房里飘出阵阵的香气，陈星然帮着母亲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父亲陈辞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夜间的寒气。
“爸！”陈星然小跑过去接过公文包，闻到父亲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寒风的气息。
陈辞揉了揉女儿的发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路上堵车，差点错过我们冠军的接风宴。”
五人围坐在餐桌旁时，姥爷突然起身，从橱柜深处摸出一瓶包装陈旧的白酒。“三十年陈酿，”老人家得意地晃了晃酒瓶，“就等着星然拿奥运冠军这天开。”
姥姥笑着拍打老伴的手臂“医生说不让喝，你倒找着由头了。”话虽这么说，她却起身取来一套小巧的酒具，那是陈星然小时候用零花钱给姥爷买的生日礼物。
姥爷给自己和女婿斟了一小杯白酒，三位女士面前放着橙汁。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姥爷仰头一饮而尽，突然红了眼眶“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个奥运冠军外孙女！”他粗糙的大手握住陈星然纤细的手指，“比赛那天，你那个西周跳接三周，我在电视前差点把沙发捶烂！”
姥姥笑着补充：“可不是，楼下邻居都上来敲门了。”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陈星然碗里，“后来在自由滑六练上，你摔了那一跤，我的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