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得不错。”老医生将X光片插在观片灯上，敲了敲某个位置，“看这里，骨折线己经完全消失了。”
陈星然凑近那片黑白影像。一个月前那道狰狞的裂缝如今己被一团絮状的白色阴影覆盖——那是新生的骨痂，像温柔的补丁般填补了骨骼的伤痕。
“骨痂形成很稳定。”医生的圆珠笔在片子上画了个圈，“不过...”他转向陈星然，“未来两月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
“尤其是跳跃，我知道。”陈星然抢答，眼睛却始终没离开X光片。那片白色的骨痂在她眼中渐渐幻化成冰场的形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重新站在冰面上的样子。
云逸轻轻碰了碰女儿的手：“恢复好就行。”
处置室里己经准备好了各种器械。穿着蓝色隔离衣的骨科医生正在调试电动石膏锯，金属托盘里整齐摆放着剪刀、绷带和消毒棉球。
“躺上来吧。”医生拍了拍处置床，“先把这条腿固定好。”
陈星然小心翼翼的坐在诊床上，右腿的石膏经过一个月的"服役"，表面己经泛黄。
“会有点震动，但不疼。”医生戴上护目镜，启动了电动石膏锯。高速旋转的圆形锯片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极了冰场浇冰车的声音。
当锯片接触到石膏表面的瞬间，陈星然不自觉地绷紧了全身肌肉。震动通过石膏传导到腿部，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痒感。锯片沿着石膏侧面缓缓移动，白色的石膏粉像雪花般簌簌落下，在绿色的垫单上积了薄薄一层。
云逸握住了女儿的手说：“别乱动，马上就好。”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石膏被锯开一条整齐的裂缝。医生用专门的撑开器将石膏掰成两半，就像打开一个蚌壳。当束缚了一个月的右腿终于重见天日时，陈星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本健康的小腿现在苍白得有些过分，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皮屑，像是褪了皮的蛇。肌肉明显萎缩了一圈，摸上去软绵绵的，完全不像运动员应有的紧实。
“恢复得不错。”医生戴上手套，轻轻按压那块右腿，“骨痂己经形成，但还很脆弱。”他的手指像探测仪般在胫骨表面移动，“这里疼吗？这里呢？”
陈星然咬着嘴唇摇头，首到医生按到某个特定位置时，她才猛地一颤：“嘶——有点酸。”
“正常现象。”医生转身取来消毒棉球，开始擦拭她腿上的死皮，“新生的骨痂需要至少两个月才能完全重塑。接下来要循序渐进地复健。”
处置室里弥漫着酒精和石膏粉混合的古怪气味。护士拿来温热的湿毛巾，云逸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女儿擦拭腿部。
“试试活动脚踝。”医生指导道，“非常慢地，对，就是这样。”
陈星然屏住呼吸，像操控陌生器械般，尝试着活动右脚。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生锈的机械重新开始运转。久违的血液流动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带来一阵刺痛的酥麻。
“可以试着下床走两步。”医生退后一步，“扶着床边栏杆。”
当双脚终于同时接触地面的瞬间，陈星然有种奇妙的失重感。她像初学走路的孩子般，扶着云逸的手慢慢迈出第一步。右腿传来的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绵软感——就像久坐后的腿麻，但更强烈。
“正常现象，肌肉萎缩需要慢慢恢复。”
陈星然己经听不进去了。她低头看着自己两条腿的对比——左腿肌肉线条流畅，是常年训练的结果；右腿则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连最基本的支撑都显得吃力。
陈星然小心翼翼地触摸胫骨中段——那里曾经疼痛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块微微凸起的硬结。
“肌肉力量恢复需要时间。”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着医嘱。
陈星然走到窗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右腿上，温暖得让人想哭。
陈星然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不再是那个笨拙的"独腿侠"，而是一个完整的、即将重新开始的身影。
“妈，”她突然转身，眼睛亮得惊人，“我能去冰场看看吗？”
云逸和医生交换了个眼神，终于笑着点头：“不过得先给你买几套训练服——你那些裤子，现在恐怕都变成八分裤了。”
走出医院时，初夏的阳光倾泻而下，陈星然眯了眯眼，右腿的石膏己经拆除，但肌肉仍有些僵硬。她试着走了几步，还是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
“慢点，别着急。”云逸轻轻扶住陈星然的手臂，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先去商场，把训练服买了，再去俱乐部看看。”
陈星然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一个月没训练，肌肉线条己经变得模糊，再加上突然长高的8厘米，她的身体几乎变得陌生。她忍不住想，等回到冰场时，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灵活吗？
商场的冷气扑面而来，陈星然跟着云逸走进一家专门售卖花样滑冰装备的店铺。冰刀鞋、训练服、护具整齐地陈列在货架上，熟悉的场景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试试这件。”云逸从架子上取下一套黑色紧身训练服，递给女儿。
陈星然接过，走进试衣间。当她脱下外套，换上训练服时，立刻发现了问题——袖子短了一截，裤脚更是悬在脚踝上方，像条九分裤。
陈星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一个月前，这套尺码还刚好合身，现在却己经变得局促。
她推开门，有些无奈地看向云逸：“妈，都短了。”
云逸走近，伸手拉了拉女儿的袖口，果然短了一大截。她忍不住笑了：“看来得全部换新的了。”
店员走过来，微笑着问：“需要帮忙吗？”
“她长高了，原来的尺码都不合适了。”李雯解释道。
她们重新挑选了几套不同款式的训练服，陈星然一一试穿。最终，她选了一套黑色的训练服。
“这件不错，显气质。”云逸满意地点点头，又拿起一条黑色训练裤，“再试试这条，弹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