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吃得安妤胃里暖融融的。
江家的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杨子欣说起江妄小时候被螃蟹夹哭的糗事，少年咬着后槽牙往她碗里塞了块糖醋排骨：“妈，多吃点。”
安妤噗嗤笑出声，下一秒就感觉桌下有人勾住了她的手指。江妄面不改色地给她也夹了块排骨，并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她触电般缩回手，低头假装研究汤里的香菇，却瞥见江雪诚正把剥好的虾仁放进妻子碗里。女人笑得眼角泛起细纹，偏头给丈夫盛上一碗汤。
真好啊......
好到她都有点嫉妒了呢。
饭后安妤刚要起身告辞，九月就叼着她的裤脚往沙发拖。
杨子欣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再坐会儿嘛？家里这两个男人整天闷声不响的，小妤就当陪阿姨解闷好不好？”
“安小妤。”江妄单手捞起九月，拇指蹭过小狗湿漉漉的鼻头，“它想你想到每次我一来就啃我拖鞋。”
她看着江家人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后来怎么睡着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杨子欣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气，记得江妄把空调调高时遥控器“滴”的声响，记得九月暖烘烘的小肚子贴着她脚踝，记得江小北的呼噜声......
江妄垂眸看着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安妤。
小姑娘睡相很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尖微微泛红，怀里还搂着个昏昏欲睡的江小北。
九月趴在她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沙发边缘。
他默默掏出手机调成静音，镜头对准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咔嚓。”
江妄盯着屏幕里那张睡颜看了几秒，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真他妈可爱。
像只毫无防备的奶猫。
手机突然震动，江雪诚的短信弹出来：
【wqzx：我们谈谈。】
江妄轻手轻脚地起身，九月警觉地竖起耳朵，被他用指尖点了点鼻头：“乖乖待在她身边。”
小家伙歪着头，似懂非懂地“呜”了一声。
书房里，江雪诚递给他一个文件袋，示意他打开看看。
江妄挑眉，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棉线，第一页是安妤七岁时的照片，扎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站在领奖台上笑出小虎牙。
“爸，您这是......”江妄喉头发紧。
“先看完。”
往后翻——
【谢妤，女，7岁随母改姓安】
【生母林文君，孤儿，毕业于南大文学系，35岁带女改嫁安家。】
【生父谢昀，南大医学院博士，先天性心脏病引发心衰，卒于34岁】
【祖母方琴，先天性室间隔缺损导致感染性心内膜炎，卒于62岁】
【祖父谢谦和，南大医学院教授，出轨女学生，2005年与方琴离婚】
江妄看到这里感觉浑身发僵。
都是先天性心脏病......
文件后半部分是安妤获得的奖项还有当时大赛的照片。
【安妤，8岁，国际英文辩论赛少年组最佳辩手】
【9岁，“舞动天下”少年街舞组冠军】
【11岁，......】
【15岁，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
【16岁，“叶圣陶杯”写作大赛一等奖】
文件最后附着一沓体检报告，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
江妄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那些泛着冷光的纸张上。
安家确实给了她优渥的成长环境。
每张照片角落也都能看到林文君参与的身影，笑的很得体，但是眼里是溢出来的骄傲，或站或坐，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江妄愣了一下。
他只跟林文君见过两面，但是她对安颜都过分好了。
好到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为什么安家来到京市后让她搬出去住？”江妄不解地问道。
“安妤没跟你说吗？”
书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她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问。”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江妄。感情不是猜谜游戏。你以为的尊重，可能是把她往死胡同里推。”
江妄喉结滚动，胸口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他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个气音：“......嗯。”
“安家那边我打听了一下，说是为了安妤上下学方便，有家政阿姨照顾着。但圈子里都在传安家是确认了林文君怀孕后就把她送出来了的。”
少年猛地抬头，眼底猩红一片。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江雪诚叹气，“安家的事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了，还有我再提点你一句，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你要是在敢拿她最在意的事捅刀子——”他顿了顿，“老子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江妄笑出声。
那笑声又哑又涩，像砂纸磨过的锈铁。
“知道了。”
“咳......”江雪诚突然不自然地别过脸，不放心的问道，“你们......到哪步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江妄耳尖“腾”地烧起来，方才的气势瞬间消散。他低头盯着鞋尖上那个蠢兮兮的狗头装饰，“就......牵手。”
就......两个大男人都挺尴尬的。
“拥抱。”他又小声补充。
江雪诚如释重负般长舒口气，“悠着点，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嗯。”
————
安妤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意识回笼时，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条浅灰色薄毯，江小北蜷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安妤转头，看见江妄正支着下巴看她，面前的竞赛卷摊开着，上面己写完了大半的题。
安妤摸了摸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后才松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六小时零七分钟。”江妄看了眼腕表，又伸手替她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耳垂，“饿不饿？”
这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撩的安妤耳尖发烫。她摇摇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叔叔阿姨呢？”
“带九月散步去了。”江妄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江小北太懒，死活不肯动。”
像是听懂了似的，缅因猫从喉咙里挤出声抗议的“喵”，翻个身将毛茸茸的肚皮彻底摊开。
安妤小口啜饮着温水，察觉到江妄的目光一首停留在自己脸上。她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药效过了。”江妄从茶几抽屉里取出药膏，指尖沾了点乳白色膏体，“可能会有点疼。”
冰凉的触感贴上红肿的皮肤，安妤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江妄动作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忍一忍。”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
安妤垂着眼，能清晰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动，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太犯规了。
安妤感觉被触碰过的皮肤烧了起来，连带着心跳也开始不听话。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安小妤，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
“好了。”江妄收起药膏。
刚睡醒的小姑娘看起来呆呆的，看的江妄心头软的一塌糊涂，终究没忍住，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手掌慢慢的抚摸着安妤的头发。
安妤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鼻尖满是清冽的雪松香。少年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一下一下，震得她耳朵发烫。
“江同学，”她闷闷地开口，“你这是作弊。”
“嗯？”
“物理竞赛前偷偷刷题，现在又想用美色干扰对手。”她强作严肃地仰头，却不知眼睫还沾着水汽，睡痕未消的脸毫无威慑力，“不道德。”
江妄低笑出声，笑声震得她耳垂发麻。
“你笑什么？”安妤慌乱的不敢看他。
“没什么。”他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她微微张着的唇瓣上又仓促移开，指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垂，哑着声音开口，“宝宝，我们聊聊，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扫过心尖，带着几分哄诱的意味。
安妤心跳又漏了一拍，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