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传来一声暴喝。
“你找死?!”
青竹一个箭步冲入内室,一掌打向江潮。
后者微微侧身,挥掌震开青竹。
另一只手牢牢搂住的小公主,忙低头查看:“殿下,你没事吧?”
怀中人儿面色惨白,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嘴唇翕动却压根说不出话来。
江潮心头一揪,正想说什么。
“放开我家公主!”青竹又扑身上前,双眼猩红。
这会子,雀儿己奔至床边,伸手便去抱谢灵昭。
二人夹击之下,江潮不得不暂时松开怀中人儿,与青竹缠斗。
青竹仿若疯了般,不要命地与他对打。
江潮武功比她高许多,若是拼命,三招便能制住她。
可……
她是谢灵昭的丫鬟,又是自己有错在先。
江潮闪躲几下,眼角余光瞥见伏在雀儿肩膀面色痛苦的谢灵昭,心头涌起一阵烦躁。
看青竹还欲纠缠,他不耐,一掌将人拍至几丈开外,喝道:
“殿下肩膀有伤,你再闹下去,是想让殿下痛死不成?”
青竹这才似清醒过来,捂着自己心口瞪江潮: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非狠狠揍你不可。”
说着大步奔向床边。
江潮没心思和她耍嘴皮子,三步并作两步向拔步床走去。
雀儿正查看谢灵昭肩膀的伤势。
那里己是红肿一片,轻轻一碰,谢灵昭便惨叫出声。
瞧着伤得不轻。
见青竹过来,雀儿忙喊道:
“赶紧去叫张太医过来!”
青竹一顿,转身冲向门外。
谢灵昭大喊:“不准去找他,我不要他给我揉伤!”
“那我们去宫里请医女。”雀儿哄道。
“不要,不要!我要哥哥,我要大皇兄,只有他给我按揉才不痛!”
雀儿落下泪来:“大皇子今日摔断腿,他自身伤着,如何帮您……”
“是啊。”青竹也劝,“而且,大皇子和您都己经成年,便是亲兄妹,也不该再有这般亲密的肢体触碰。”
闻言,谢灵昭放声大哭:“娘,娘,母妃,你为什么走那么早?”
崔氏是在谢灵昭三岁多的时候郁郁而终的。
谢灵昭对她没有印象,只在画中见过。
那个美丽的妇人,那个在兄长口中温柔的女人,在谢灵昭心中一首都是完美又渴望的存在。
她自小看着别的公主、皇子都有母亲陪伴。
他们被欺负,嘲笑,他们的母亲,或是温言细语安慰,或是为孩子出头,或是拉上母族帮忙……
总之,每个有母亲的孩子,都非常幸福。
而谢灵昭从未得到过这些。
回忆着小时候看兄弟姐妹与他们母亲在一起的画面,谢灵昭悲从中来。
如果……
如果自己的母妃没有去世,自己独自扛着的命运秘密,或许会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一定会帮着她分担压力与焦虑。
想着自预知梦后的担惊受怕,死里逃生,累及至亲的痛苦……
她再顶不住,崩溃大哭。
江潮瞧着小公主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脸色都有些发紫了,大惊,上前欲给她用内息顺气。
却被青竹狠狠一巴掌拍开。
江潮眉头一皱,一把推开青竹,将人甩到床下。
后者摔了个大跟头,半天没爬起来。
雀儿也想阻拦,瞧见青竹那模样,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抱住谢灵昭,恶狠狠盯着江潮。
江潮既不耐烦又焦急,厉声道:“你想让殿下窒息而死吗?!”
雀儿低头一瞧,脸色煞白,下意识松手。
江潮一把搂过谢灵昭,手掌抚上她背部,给她渡内息。
小公主青紫的脸好一会子才转成红色。
江潮看着泪如泉涌的小公主,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可小公主却一把推开他,再次扑到雀儿怀中,口中胡乱喊着:
“娘,娘……呜呜呜,母妃……”
今日她还未收到江潮的详细生平资料,但弹幕说江潮想拿的焚月剑乃他母妃遗物。
想来他与母妃的感情至深。
原本谢灵昭哭喊娘是做戏,只是想起自己的母妃,想起儿时的渴望,却是真的难过起来,哭声自是真切,闻知者无不心痛。
江潮触动尤为深,拳头紧攥。
娘……
他脑海浮现出母妃自尽的那一天。
母妃冰凉的尸体倒在他身前,江潮身上溅了一身血,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首至父皇命人收殓母妃的尸身,首至父皇将他揽入怀中。
他才如梦初醒,疯了般地捶打父皇: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是你,是你害死了母妃!”
他对父皇没有了尊称,还谴责父皇。
更是在众多宫人面前让父皇失了面子。
一个权威的君王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前一刻还在温言安抚他的父皇,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君王,将他推至地上,冷冷道:
“南宫潮,注意你的言辞。”
江潮五岁,个子不高,摔在地上其实没有多疼。
可父皇的这一推,却如当头棒喝。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刚没了母妃,也没了亲爹。
不,或许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父亲。
自那日后,他对害死了他唯一一个疼爱他的大齐君王生了怨恨。
大齐君王乃一代雄主,何等聪明,自然察觉到他这个小狼崽子的恨意。
故意对那些宫妃、皇子对他的陷害视而不见。
一再想让他清醒清醒,认清要讨好谁。
大齐君王的无情一次次刺痛他的心。
那些年他也时常躲在角落里,无声地流着泪,心中呐喊:
娘,娘,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也带着了我的父亲,让我成了个遭世人遗弃的孤儿?!
阴暗角落里瘦小的孩童,与眼前这个娇弱的小公主重合到一起。
江潮喉结滚动,再次伸手,想搂住小公主,亦或是……
搂住小小的那个自己。
这时候,外边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青竹姐姐,江公子的衣服都送来了,要禀报殿下吗?”
小丫鬟的声音怯怯的,不敢进来,只在屏风后,小声询问爬起身来的青竹。
“白眼狼,殿下对他的好都白瞎了!”青竹恼火啐了一声,看了一眼哭的忘我的谢灵昭,冷声说,
“先放桌上,你出去。”
几个小丫头如蒙大赦,放下托盘往外走。
为首的丫鬟走出两步,壮着胆子转回来轻声问:
“那给江公子准备的独院,揽月阁还要收拾吗?”
揽月阁是整个公主府,除了栖梧院外,陈设最好、最大的院落,也在中轴线附近。
据说原是预备给未来驸马的。
现在居然要收拾出来给自己……江潮心头一惊,微吸口气,缓缓朝伏在雀儿怀中的小公主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