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侧边半里处的河岸空地上。祈雨祭坛高高搭起。
做法的法师队伍、自发过来围观的香客或远或近站着，个个脸色不愉。
众人盯着日晷，眼看一刻钟后就是祈雨吉时。
金尊玉贵的昭宁公主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这昭宁公主怎么回事啊？时间都要到了，还磨磨蹭蹭，惹怒了神明，她是想坑死我们小老百姓吗？！”
“她是公主，不缺水用，哪会理我们是死是活？”
“都说她放浪形骸，我看她还好大喜功，弄虚作假……今儿个要是不来，只有主持法师做法，她不会也说成是她在为百姓祈雨吧？！臭不要脸！”
“什么祥瑞公主？呸，我看是臭虫还差不多！”
周遭香客躲在树荫底下，额角不停冒汗，口中骂声一片。
“……”
“师兄，昭宁公主不会是拿我们开涮吧？”
一面皮白净的和尚走到主持法师跟前，低声问道。
“是啊，祭坛求雨本就要提前三日斋戒，她急匆匆来，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她这样，定是在拿我们取乐……”
“住口。”主持法师轻声制止，“不可妄言。”
只是他望着通往护国寺小路的双眼，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正当众人焦躁难耐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来了！”
众人纷纷抬眸看去。
身着红底黑纹绣金深衣的公主缓步而来，仪态庄重，除了唇色苍白些，一切完美。
众人松了口气。
总算没迟到。
……
仪式漫长而枯燥。
谢灵昭依照主持法师的指示，机械地站立、鞠躬、跪拜、起身，念动祷告词，祈求神明聆听求雨祷文。
炎炎烈日炙烤着谢灵昭，她汗出如浆，不少汗水滑落在卷翘的睫毛上，很是狼狈。
她头晕目眩，还能支撑，不过是全赖一口气撑着。
哒哒哒——
主持仪式的法师，跳着舞步，用柳枝在水盆中蘸水，将水滴往不同方向洒出，象征神明会赐予甘霖。
随着一声“礼成”响起，祈雨仪式终于结束。
谢灵昭心头一松，几乎一头栽向前去。
可她记着自己公主的体面，强撑着没有动。
首至青竹奔来扶住她，要背着她。
谢灵昭按住她的手，声音虚得轻如羽毛：“我自己走，扶着就行。”
主持的法师看她这样子，知她情况不好，念了个佛号：“殿下诚意满满，神明定会听到您的祈愿。”
此人对谢灵昭之前的恭敬，只流于表面。
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做出的样子。
可此时，他的眼中带着赞赏。是从心底认可。
而周边的法师，也是笑容和蔼。
先前诋毁过谢灵昭的白净和尚念了个佛号：“公主好好歇息，可要贫僧请人去给您瞧一瞧？”
谢灵昭微笑着颔首道谢，转身。
两个丫鬟几乎是架着谢灵昭回去的。
坚持看完热闹的百姓们伸长脖子张望她的背影，口中指点。
“公主真娇气，不过是站了一个时辰，就虚成这样，我们家婆娘，能下地一整天！”
“公主金枝玉叶，哪是你婆娘能比的？要我说，公主这般娇气，还能坚持这么久，就是真心求雨，为我们百姓祈愿，就冲这个，她身体差点，我也挺她。”
“是啊，冲她为民着想，就算她再喜欢养面首，我也原谅她了……”
“…………”
之前对谢灵昭不满的人，多少也都有了改观，自发的为她说起话来。
……
回到厢房，护国寺中会医的和尚替谢灵昭把脉，没探查出什么毛病，让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雀儿端来先前命人熬煮好的参汤，一口一口喂主子喝下。
喝完，谢灵昭无力躺到床上，呼吸轻如柳絮。
雀儿看着她泪眼汪汪。
她家身娇体贵的小公主，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
不过更多的是惊讶。
以往主子蹭破点皮儿，都要眼睛红红许久的娇娇，今日表现，着实出乎意料。
青竹也是这样想的，肃着脸建议：
“殿下，外边的香客都在夸您呢，名声己经传扬出去，明天还是别继续了吧？”
谢灵昭微微摇头：“此事不必再议。”
虽疲惫，但她眉眼显出丝丝欢喜。
名声开始好转，便是她扭转命运的开始。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俄顷，她扭头望向窗外。
旱情严重，大山深处的草木都有些蔫吧，但银杏林中棵棵傲然挺立，首指苍穹，似要捅破这天。
谢灵昭目光渐渐转成坚定。
与此同时，北山山脚一农户人家屋内。
裴玉鸾躺在粗糙的硬板床上，昏迷不醒。
意识混沌间，她听到脑海中一道机械声音响起。
【叮！宿主气运值-10。】
裴玉鸾猛地惊醒，匆忙查看系统面板，旋即大惊，喃喃道：
“怎么会？谢灵昭做了什么？怎凭空抢夺回了10气运值？！”
系统自不会回答她，却又跳出两个选项：
【宿主的身体短时间无法行动，请问用气运值兑换恢复身体的道具？还是将降雨时间推迟？】
【恢复身体所需气运值50，推迟降雨时间三天所需气运值100。】
裴玉鸾皱了皱眉。
系统是蠢货吗？
当然是选择用50气运值恢复身体。
她毫不犹豫点击前者。
不想，刚觉身体好转，门外传来农户夫妻的谈话声。
“你说那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真顶着烈日进行了一个时辰的祈雨仪式？”
“嗯，我亲眼见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儿，一身汗，也美的跟仙女似的！”
“蠢货，她可是我南梁祥瑞！能护佑南梁的同时，自也要脸蛋拿得出手，否则不是很丢我们南梁面子？”
“公主说要连续求雨三天……你要有兴趣，明儿个也上去看看呗！”
“……”
窗外的夫妻讨论的津津有味，裴玉鸾却如遭雷击。
什么，谢灵昭也上护国寺求雨了？
那自己即将成为“感动上苍降下甘霖”的神女人设还怎么立起来？
还有，这谢灵昭怎么回事？
昨天都还没说要求雨，怎么自己一动身上山，她就跟着一起求雨了？
还是社坛求雨，搞这么轰动！
裴玉鸾脸色阴沉下来：
“如果我现在上护国寺求雨，别人的注意力绝对不会放在我一个官家庶女身上，绝大多数的光环都会被谢灵昭抢走。”
“又是这样！”裴玉鸾狠狠攥拳，眸光冷冽，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谢灵昭，你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