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衣服上，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几乎握不住它。律师函的PDF文件上，“三千万违约金”几个黑体字刺得眼睛生疼。陆沉舟从身后环住我，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
“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转过身，看见他眼底布满血丝，结痂的伤口在白炽灯下泛着暗红。发布会结束后，他坚持要出院处理这件事，此刻却连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都扯得肋骨生疼。
我把手机塞进包里，强装镇定：“先找律师，总会有办法的。”可心里却像坠着块千斤重的石头。三千万，是我们就算不吃不喝打一辈子工，也凑不齐的天文数字。陆沉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还记得我们在地下室算过的账吗？那时候觉得房租涨两百块都是天塌下来的事。”
我鼻子一酸，想起那些挤在狭小地下室的日子。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就裹着同一条毯子写歌；为了省电费，他总是借着路灯的光练舞。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又被一纸合约逼到绝境。
圈内前辈介绍的律师姓陈，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翻完律师函，推了推眼镜：“从法律角度讲，合约确实有效。但寰宇娱乐在签约过程中存在胁迫行为，如果能找到证据……”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们都清楚，那些监控录像、录音资料，在寰宇被查封时就不翼而飞了。
从律所出来时，天己经黑透了。陆沉舟伸手想牵我，却被我躲开了。他愣在原地，受伤的眼神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别碰我。”我声音发颤，“你看看你自己，伤口还没愈合就到处跑，不要命了吗？”
他突然上前一步，不顾肋骨的疼痛把我拽进怀里。“林晚，别推开我。”他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动，“我们说好一起面对的，现在你想一个人扛？”我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最终无力地靠在他肩头，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
接下来的日子，我瞒着陆沉舟找了三份兼职。白天在咖啡店打工，晚上去超市理货，凌晨还要帮人做线上翻译。有次在超市搬货时，突然接到陆沉舟的电话，我慌忙躲进储物间，气喘吁吁地接起：“喂？”
“你在哪？”他的声音冷得可怕。我听见背景音里有咖啡机的嗡鸣声，心里一紧——他去了我打工的咖啡店。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我不是说过，别自己硬撑吗？”
当晚回到出租屋，陆沉舟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我藏在行李箱底的兼职合同，还有皱巴巴的工资单。“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物，需要你这样拼命养着？”
我气得浑身发抖：“那你说怎么办？三千万！你打算用什么还？去卖肾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站起身时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跌回沙发。我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出去。”他别过脸，声音沙哑，“我想一个人静静。”我站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可当我转身要走时，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滚烫的泪水落在我的脖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只是怕你太累。”
我们就那样在黑暗中抱了很久。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他消瘦的侧脸。“我们一起想办法。”他轻声说，“大不了从头再来，就像十年前那样。”我转过身，吻去他脸上的泪痕，在他唇上轻轻说：“好，我们从头再来。”
可当手机再次亮起，显示一条陌生短信时，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三千万违约金，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条件是，陆沉舟必须签约我的公司。”发件人署名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江成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