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的咸涩还残留在发丝间,办公室的传真机突然吐出一沓厚实的文件。陆沉舟拆开烫金信封的动作顿了顿,寰宇娱乐标志性的鸢尾花logo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从他背后环住腰,指尖触到他绷成铁板的腹肌——这个动作我们重复过无数次,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
“全资收购,现金溢价300%。”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纸页被捏出细碎的褶皱,“条件是我和团队彻底退出,永不涉足音乐行业。”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目的光,映得糖糖画在他衬衫上的蜡笔小熊都扭曲变形。
会议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十二台笔记本电脑屏幕同时亮起寰宇娱乐的收购方案。王哥把保温杯重重砸在会议桌上,溅出的枸杞水在投影幕布上晕开暗红:“这帮孙子!看我们拿下国际音乐节就坐不住了!”陆沉舟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帽磕在桌面的声响规律而压抑,突然开口:“他们给了72小时考虑。”
深夜的书房,台灯在陆沉舟眼下投出深青的阴影。他反复播放着寰宇娱乐近几年的并购案例,那些曾经红极一时的音乐厂牌,被收购后无一例外成了资本流水线的附庸。我把热牛奶推到他手边,杯壁的水珠洇湿了糖糖幼儿园的手工贺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加油”。
“还记得地下室那台破键盘吗?”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拇指着我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当年帮他调试设备留下的。“我们在蟑螂乱窜的阁楼写歌,在便利店蹭电剪辑demo,现在要把这一切卖给毁掉音乐梦想的人?”他的声音发颤,却猛地将我拽进怀里,薄荷混着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晚,我做不到。”
倒计时第二天,寰宇娱乐的谈判代表出现在公司前台。那个戴着珍珠耳钉的女人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把补充协议甩在我办公桌上:“再加两亿现金,附赠你们夫妇全球巡演的终身冠名权。”她的香水味甜得发腻,却让我想起十年前追债人身上的劣质烟草味。
陆沉舟冲进来时领带歪斜,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不知去向——显然是从幼儿园接糖糖后首接赶来。他挡在我身前,背脊挺得笔首:“告诉你们老板,音乐不是商品,我们的梦想也明码标价。”女人冷笑一声,调出手机里的股市截图,我们公司的股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
深夜的录音棚,陆沉舟把自己关在隔音间里。我透过玻璃看着他疯狂地敲击键盘,新写的曲子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愤怒。当他终于推门出来,手指关节磨得发红,却突然笑了:“我联系了海外投资人,他们愿意注资,但需要一场线下试听会。”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极了当年在地下室说“我们一定能成功”的模样。
试听会当天,暴雨倾盆。寰宇娱乐派人堵在会场门口,举着“负债公司垂死挣扎”的灯牌。陆沉舟却牵着糖糖的小手,在积水的路面上踩出欢快的水花:“宝贝,等会儿给叔叔阿姨唱你最喜欢的歌好不好?”糖糖用力点头,羊角辫上的蝴蝶结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当灯光亮起,陆沉舟坐在钢琴前,糖糖站在他腿边,小手按在琴键上。我站在后台,看着他们父女俩共同奏响的旋律,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十年前那个在地下室写歌的少年,此刻正用最纯粹的音乐,对抗着资本的洪流。而台下,海外投资人放下了手中的威士忌酒杯,若有所思地鼓起掌来。
散场时,陆沉舟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肩头,他的手指与我交握,指缝间还残留着琴键的温度。糖糖举着湿透的画纸冲进怀里,上面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头顶是比太阳还大的彩虹:“爸爸妈妈,我们打败大坏蛋了!”陆沉舟笑着把女儿抛向空中,雨水混着笑声洒在我们身上,这一刻,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金钱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