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顾沉工作室的门时，冷气裹挟着纸张与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雨幕将繁华的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块，而室内只有工作台上方的台灯亮着，顾沉垂眸盯着谱架上的总谱，钢笔尖悬在空白处迟迟未落。
“顾老师，这是新写的Demo。”我将U盘放在他手边，金属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自江凛告白事件后，网络热度居高不下，而顾沉却像是屏蔽了外界喧嚣，只字未提那场风波，只是提前将专辑制作提上日程。
他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泛白的指节：“坐。”钢笔在谱纸上来回滑动，沙沙声混着雨声，“听了你的Demo，太流行化。”他突然将总谱转过来，红笔标注的修改符号密密麻麻，“这里的弦乐编排太保守，副歌情感爆发点被削弱了。”
我攥紧牛仔裤的布料，指甲在膝盖上掐出月牙：“可现在市场更喜欢这种轻快的风格，而且……”“市场？”顾沉突然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钢笔重重敲在谱架上，“陆星遥，你参加选秀是为了迎合市场，还是为了做真正的音乐？”
工作室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格都像是敲在心上。我想起地下室里那些纯粹为表达而写的歌，又想起王姐昨天发来的消息，说赞助商希望专辑里多几首“能上短视频热榜”的口水歌。喉咙发紧得难受：“我只是想让更多人听到……”
“所以要放弃音乐性？”顾沉起身逼近，黑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和你合作？因为你的灵气，而不是沦为资本傀儡的潜力。”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般的压迫感，“还是说，江凛的告白让你忘了自己的初衷？”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脏。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每天熬夜写歌，反复修改编曲，难道在你眼里都是儿戏？”眼眶突然发烫，“你总说要做有深度的音乐，可高高在上的艺术，真的能触达听众吗？”
顾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你在质疑我的专业？”他的呼吸扫过我泛红的眼眶，“陆星遥，你要走捷径，现在就可以离开。”他松开手的瞬间，我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工作台边缘。
死寂中，手机突然响起，是江凛的视频通话。屏幕里他戴着卡通发带，正在敷面膜，看到我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他对着镜头外喊，“助理！备车！”
“我没事。”我别过脸擦掉眼泪，却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顾沉己经重新坐回椅子，钢笔在谱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明天带着修改后的版本再来，副歌必须按照我的要求重做。”
挂断电话时，窗外的雷声响彻天际。我抓起包冲出门，雨水瞬间打湿裙摆。街道上霓虹在水洼里碎成光斑，突然想起程叙今早发来的消息，说有部文艺片想邀请我唱主题曲，风格和顾沉坚持的方向不谋而合。可此刻，那些旋律却像沉重的枷锁。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顾沉的消息：“街角便利店，等你。”配图是两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我咬着嘴唇拐进巷道，玻璃门推开时，暖黄的灯光里，顾沉正在撕关东煮的包装纸，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袖口随意卷起。
“坐。”他推来一杯萝卜，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刚才……”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抱歉，我不该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竹签在汤汁里搅动，“但陆星遥，你值得更好的。”他突然抬头，眼神里的锐利化作某种滚烫的东西，“别让任何人，包括我，折断你的翅膀。”
雨不知何时小了，便利店的音乐轻柔流淌。我咬下一口萝卜，辛辣在舌尖散开，顾沉己经开始用手机播放新的编曲小样。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袖口扫过我的手背，温度比关东煮的热气更灼人。而此刻，江凛的消息又弹出来：“要不要来我家躲雨？有你爱吃的草莓蛋糕。”
窗外的雨帘中，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我握紧关东煮的纸杯，突然觉得，比专辑风格之争更难解的，是心里那团乱麻般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