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洞窟里，火把噼啪作响，映得岩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我握着那把断成两截的破剑，对着木桩狠狠劈下去，木屑飞溅到脸上也顾不上擦。王昊踩碎林小柔香囊的画面，还有沈清瑶转身时轻蔑的眼神，像两根刺扎在心里，每次挥剑都带着股狠劲。
“呼——哈！”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衫。突然，洞口传来窸窸窣响动，我猛地转身，剑刃差点擦过来人的鼻尖。林小柔吓得往后一缩，怀里抱着的陶罐“哐当”掉在地上，褐色药汁泼溅出来，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谁让你进来的？”我皱着眉把剑插回石缝，“说了别再来烦我！”她垂着头，发间的茉莉香混着草药味飘过来。双马尾散了一根，碎发黏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上，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的兔子。
“我、我给你送金疮药……”她蹲下身去捡陶罐碎片，手指被划破也不在意，“疤脸他们往你药里掺了碎石子，我怕你……”“够了！”我踢开脚边的碎石，“我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洞窟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燃烧的“滋滋”声。林小柔的肩膀微微发抖，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换了身淡紫色的襦裙，裙摆上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小蝴蝶——大概是她自己绣的。可想起藏书阁被羞辱时她冲出来的模样，还有昨天被王昊欺负时我护着她的冲动，心里莫名烦躁。
“顾师兄，你为什么总这样？”她突然抬起头，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陶罐碎片上，“我知道你喜欢沈师姐，可我只是想……”“想什么？想看我笑话？”我抓起断剑指向洞口，“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最后弯腰把半块完整的陶罐放在地上，里面还剩些浓稠的药汁：“每天擦三次，伤口……”“我说了滚！”断剑重重砸在岩壁上，惊飞了洞顶的蝙蝠。林小柔猛地一颤，转身跑了出去，脚步声在山道上越传越远。
我盯着她留下的药罐，喉咙发紧。捡起地上的碎陶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也不觉得疼。其实从她第一次给我送桂花糕时，我就知道她的好。可每次看到她为我出头，就想起自己没用的样子——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凭什么接受别人的好？
夜风灌进洞窟，吹得火把明灭不定。我用布条胡乱缠了缠流血的手，突然听见洞外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悄悄走到洞口，月光下，林小柔蹲在石阶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她脚边散落着几个油纸包，是没送出去的桂花糕和烤红薯。
“你怎么还不……”话没说完，她猛地站起来，手背慌乱地擦着眼泪。月光照亮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头也红通通的，模样说不出的委屈。“我、我这就走！”她转身要跑，却被裙摆绊倒，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
我鬼使神差地冲过去扶住她，触到她胳膊的瞬间，她整个人僵住了。“疼不疼？”话出口才觉得荒唐，刚才还恶语相向，现在又假惺惺关心。林小柔咬着嘴唇摇头，眼泪却又决堤般涌出来：“顾师兄，我是不是特别讨厌？”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看着她沾满泥土的裙摆，还有被我凶过无数次却依旧倔强的眼神，突然想起爹娘说过的话：“真心对你好的人，比什么都珍贵。”可我却把这份真心踩在脚下，还自以为了不起。
“对不起。”我松开手，喉咙发紧，“是我混蛋。”她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你肯承认就好！”她从袖兜里掏出块帕子，“我给你擦药……”“不用。”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受伤的膝盖，“先给你自己处理。”
林小柔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山道上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或许沈清瑶是遥不可及的月亮，可至少眼前的人，愿意为我变成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