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断墙在冷白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
裴砚牵着青骓马走在最前头，腰间白骨镜突然一阵刺骨的凉意传来——那道金属摩擦般的低语，仿佛昨日还在识海中回荡。
悟缘小沙弥的桃符还别在腰间，焦黑的边角蹭着他僧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忽然“啪”地掉在地上，惊得他一颤。
“师父！”悟缘弯腰去捡，抬头时瞳孔猛地收缩，“前、前边！”
话音未落，惊雷炸响在头顶，震得荒村残瓦簌簌坠落，碎石溅起尘土，扑在众人脸上带着干涩的土腥味。
两道身影自云层破出，带起的罡风掀翻了唐僧的锦斓袈裟，衣角在空中猎猎作响。
裴砚眯眼望去，皆是金盔金甲、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模样，连金箍棒上的“如意”二字都泛着同样的寒光，仿佛倒映着月光的双刃。
“师父！这妖孽冒我！”左边的悟空跳上断墙，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火星西溅，溅到唐僧脚边尚带余温，“前日在平顶山吃我一棒，今日倒学精了！”
右边的“悟空”却跪到唐僧面前，声音里带着哽咽：“师父，他才是假的！昨日在黑水河，是我替您挡了那鼍龙的毒镖，您肩上的伤痕可还在？”
唐僧颤着手摸向肩头，那里确实有道淡红的印记——原是前日过河时被芦苇划破的，此刻却被这“悟空”说得活灵活现，连语气都带着几分颤抖的关切。
他嘴唇发抖，袈裟下的手指攥得发白：“你、你们……”
“叮——”
系统提示音在裴砚识海炸响，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像是有人用银针轻挑神经：“检测到《西游》世界核心事件【真假美猴王】触发。当前世界气运失衡值+15%，若72时内未修正，将引发天地法则紊乱。任务奖励：世界本源碎片×3，系统权限升级（当前1级→3级）；任务失败：因果反噬（神魂灼烧24时）。”
裴砚喉结动了动，目光在两个悟空间来回扫视。
左边的悟空正揪着右边的衣领吼“你这猢狲”，右边的却反手掐住对方手腕，两人的动作、力度甚至指甲缝里的泥垢都分毫不差，连呼吸节奏也如镜像般同步。
连苏昭都凑过来低声说：“气息、灵识、甚至三魂七魄波动都重叠……这不是普通的变化之术。”
“他们看师父的眼神不一样。”裴砚突然开口。
苏昭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左边的悟空虽在怒吼，眼角却总往唐僧腰间的紫金钵盂瞟，那是他平日最宝贝的物件；右边的“悟空”跪着，眼底却浮着丝不耐烦，像在演一场戏，嘴角微翘时少了那份熟悉的顽劣。
“太虚幻境玉牌。”裴砚摸出腰间玉牌，表面浮起淡青色微光，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玉牌是他在《红楼》世界用半块补天石换的，能照见万物本源。
微光扫过右边“悟空”时，他分明看见一道灰黑色的丝线缠在对方识海——那是在《聊斋》世界见过的混沌意识波动，像是某种外力强行植入的记忆痕迹。
“昭昭，记不记得你说过，再完美的模仿者，也复刻不了未经历的记忆？”裴砚低声道。
苏昭眼睛一亮：“你是说……”
“两位大圣。”裴砚往前一步，青骓马被罡风惊得后退两步，打了个响鼻，他却稳稳立在中间，“既然都说自己是真的，不如各说一段彼此没听过的私事。”
左边的悟空先瞪圆了眼：“你这书生懂什么？俺老孙的事，连阎王都记不全！”右边的“悟空”却笑了：“这主意倒有趣，你问。”
裴砚转向左边的悟空，声音陡然沉了：“你在花果山第一次偷吃王母的蟠桃时，是谁帮你望风？”
悟空愣了一下，金箍棒“当啷”砸在地上。
他挠了挠耳朵，眼底浮起层水光：“是阿毛。那小猢狲才七岁，尾巴上还系着红绳，后来被混世魔王的刀砍了……”他声音渐低，拳头重重砸在断墙上，“俺后来烧了混世魔王的洞，就是为给阿毛报仇。”
裴砚转向右边的“悟空”：“你说呢？”
“阿毛？”“悟空”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金箍，“许是……阿黄？那小猢狲最机灵，前年还替俺偷过老君的金丹。”
“前年？”裴砚冷笑，声音里多了几分压迫感，“阿毛死在混世魔王手里时，阿黄还没出生呢。”
“悟空”的脸色瞬间惨白，右边的悟空己经扑过去揪住他耳朵：“好你个六耳！连俺猴儿的生死都敢编！”
“还有一题。”裴砚提高声音，“你第一次见紫霞仙子，是在哪座山上？她说了什么？”
“悟空”的瞳孔骤缩，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左边的悟空却仰头大笑：“在灵山脚下！那小仙子举着剑抵俺喉咙，说‘你这疯猴子，再敢抢我月光宝盒，我就把你心挖出来’！”
荒村里突然响起抽气声，风吹过断壁残垣，卷起细碎灰尘。
唐僧摸着肩头的伤，眼泪“啪嗒”掉在袈裟上：“是了……紫霞那孩子，确实说过‘疯猴子’。”
“六耳猕猴！”右边的“悟空”突然暴喝，周身金光大盛，战甲“咔嚓”裂开，露出背后六只耳朵。
他恶狠狠地盯着裴砚：“你坏我大事！”金箍棒裹挟着黑风砸来，裴砚只觉一阵腥风扑脸，夹杂着腐朽与血腥的味道，腰间净魂铃突然发烫——这是混沌之气的味道！
“净魂铃，镇！”裴砚甩出铜铃，铃舌撞在铃壁上，清越的梵音混着金铁交鸣炸响，空气中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激起一圈圈涟漪。
六耳猕猴的动作顿了顿，眼底的凶光淡了些，但仍发出低沉的嘶吼。
真悟空趁机一棒砸在他后心：“吃俺老孙一棒！”
“吼——”六耳猕猴喷出一口黑血，转身要逃，却被一道金光拦住去路。
谛听从断墙后走出，兽首人身，额间第三只眼泛着幽光。
它张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六耳猕猴的半边神魂“噗”地炸开，化作黑烟消散前，他嘶声吼道：“凭什么你们注定成佛，我却只能做畜生！”
荒村重归寂静，月光照在真悟空的战甲上，泛着冷白的光。
他踢了踢地上的黑烟，转头冲裴砚咧嘴笑：“好小子，比俺老孙还精！”
“叮——支线任务【真假猴王·破】完成。系统权限升级至3级，解锁‘支线任务查看’功能。”
裴砚摸出系统界面，新弹出的任务栏让他心头一沉——【妖王影正在吞噬‘水浒世界’气运核心】。
他望向远方，那里的天空浮着团灰黑色的云，像极了白骨镜里那道声音说的“最终战场”。
苏昭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玉牌：“要去吗？”
“去。”裴砚低头擦了擦净魂铃，铃身映出他微扬的嘴角，“我裴砚，从来不怕战场。”
悟缘凑过来，举着捡回的桃符：“师父，那、那水浒世界有糖葫芦吗？”
唐僧摸了摸他的头，望向裴砚的目光里多了分坚定：“有你在，什么世界都有希望。”
风卷着荒村的残叶掠过众人脚边，远处传来青骓马的嘶鸣，带着一丝不安的焦躁。
裴砚将白骨镜贴身收好，镜底隐约又响起那道金属音：“最终战场……倒计时开始。”
他攥紧腰间的玉牌，大步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要抢在混沌之前，护住所有该护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