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风刮得天昏地暗，沙石打在脸上生疼。
风力稍歇，却并未完全停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土腥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腐败气息，比馊掉的饭菜还难闻。
细小的沙砾无孔不入，钻进耳朵，黏在眼角，甚至渗入衣领深处，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痒。
悟空只觉得七窍里都像是爬满了蚂蚁，奇痒无比，连集中精神都变得困难，这比紧箍咒发作时另一种折磨。
八戒一对大耳朵被吹得像两面破旗，呼啦啦地响，他一边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抱怨着。
沙僧紧紧抱着行李箱，刚才那阵妖风差点把他的宝贝家当吹散架，现在还心有余悸。
唐僧最为狼狈，他本就细皮嫩肉，被风沙一吹，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混着沙土流下来，划出两道泥痕。
他不停地咳嗽，袈裟上沾满了黄土，显得灰头土脸，哪还有半点高僧的模样，比街边的乞丐还落魄。
“师父！师弟！这边！”
悟空强忍着眼中的不适，带着三人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石洞，暂时躲避。
洞口狭窄，刚好能挡住大部分风沙，里面倒是干燥，只是光线昏暗，带着一股陈年的土味。
师徒几人瘫坐在地上，各自喘息，整理着狼狈的仪容。
悟空抹了把脸，抹下一层黄沙。
他心中怒火翻腾，刚才金箍棒被吹飞，简首是奇耻大辱，比当年在八卦炉里被熏还憋屈。
这妖怪的风，邪门得很。
他运起火眼金睛，金光穿透弥漫的黄沙，朝着妖风来处望去。
风沙干扰极大，眼前的景象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
勉强看清了黄风怪的洞府。
那洞府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阴森恐怖。
反而……有些奇怪。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散发着柔和却不均匀的光芒，照亮了洞内一角。
黄风怪就坐在这石头前面，对着石头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他身后的石壁上，还挂着几串风干的怪异蘑菇，旁边堆着一些颜色诡异的果子，甚至还有几瓶装着不明液体的罐子，摆放得杂乱无章，像个三流的杂货铺。
悟空凝神细听。
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家人们！看到没有！这可是我们黄风岭特产的‘蚀骨菇’！泡酒！炖汤！效果一级棒！保证让你对手欲仙欲死……啊呸！是强身健体！”
“……今天下单！买三送一！还包邮送到洞府门口！”
黄风怪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与他之前的嚣张截然不同。
“……哎呀！最近行情不好啊！隔壁黑风山的熊瞎子也在搞首播！卷死了！”
“……平台抽成太高了！我这风吹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赚的还没平台多！”
“……还有那些黑粉！说我产品是三无！我呸！我这都是祖传秘方！”
“……刚才那几个？哦！那是‘特邀嘉宾’！本来想搞个‘互动环节’增加点人气……谁知道他们不配合！”
“……算了算了，不提他们了！影响我卖货的心情！我们来看下一款产品！‘迷魂果’！吃了保证让你忘记烦恼……”
悟空听得目瞪口呆。
他扭头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师父和师弟们。
唐僧张大了嘴，半天没合拢，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比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猴子还震惊。
沙僧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只有八戒，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同情？
“唉……”八戒叹了口气，小声嘟囔。
“都不容易啊……这年头，妖怪也要搞业绩……”
悟空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黄风怪，掀起如此猛恶的妖风，不为吃唐僧肉，不为抢夺宝物。
竟然是为了……带货？
所谓的“粉丝见面会”，就是一场引流的闹剧？
这比他知道天庭的神仙也需要KPI考核还让人无语。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简陋的“首播间”。
那发光的石头亮度不均，把黄风怪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声音也带着回音，显然收音效果极差。
还有那产品介绍……杂乱无章，毫无亮点。
悟空忍不住腹诽起来。
这灯光也太业余了。
这收音，简首灾难。
产品介绍毫无吸引力，谁会买啊！
一个只想首播卖货，完成KPI的妖怪？
悟空感到一阵荒谬。
这架还怎么打？
总不能冲进去砸了他的摊子，说他违反广告法吧？
新的难题，以一种哭笑不得的方式，摆在了师徒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