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强的办公室烟雾缭绕,如同他此刻阴沉的心情。
他对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男人,正是张强的父亲,张建国。张建国指节泛白,紧捏着空茶杯,眼神游移不定。
“陈老板,你肯帮我对付那个姓林的?”张建国压低声音问道。
陈国强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轩婉服装”的销售数据跃然纸上,短短几个月己经抢走不少市场份额。
“张老板,咱们都是明白人。”陈国强弹了弹烟灰,“这小子既动了我的蛋糕,也毁了你儿子的前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张建国盯着那份数据,脑海中浮现儿子自从被辞退后整日酗酒的样子。他咬牙切齿:“那个林宇轩,凭什么来我们县城发财?”
“精明的商人都懂得借力打力。”陈国强向前倾身,声音阴冷,“我出点小钱,你动用点关系,咱们联手捏死这只蚂蚁。”
“都听陈老板的安排。”张建国眼中闪过狠厉,“我在税务局的表弟能派上用场。”
陈国强嘴角微扬:“税务?好主意。不过先来点下马威,让他知道这地盘是谁的。”
“我儿子那群朋友倒是能办这事。”张建国提议,“年轻人打架闹事,警察也不会太当回事。”
“妙!”陈国强一拍大腿,桌上的烟灰跳了起来,“让他们记得,别留下证据。”
二人推杯换盏,笑声中弥漫着恶意。当张建国离开时,陈国强站在窗前,望着县城夜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在这县城,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寸步难行。”
第二天清晨,林宇轩推开作坊大门,愣在了原地。
橱窗玻璃碎了一地,几件成衣样品被撕破丢在泥水中。墙上用刺眼的红漆写着“滚出县城”西个大字。几个工人缩在角落,面露惊恐。
“怎么回事?”林宇轩声音冰冷。
“昨晚有人砸店…”小李战战兢兢地说,“铺子对面的老王看见了,说是西五个醉汉干的。”
“报警了吗?”
“报了。”小李低下头,“警察来看了一眼,说是普通闹事,让我们别小题大做,自己和对方沟通解决。”
林宇轩冷笑:“连警察都不管,有意思。”
这时,苏婉匆匆赶来,看到眼前一幕惊呆了:“这是怎么了?”
林宇轩拍拍她的肩:“没事,收拾一下继续干。”
“我们要不要…” 苏婉欲言又止。
“要不要什么?关门走人?”林宇轩声音平静,却透着坚决,“那正中他们下怀。”
他拿起扫把,开始清理玻璃碎片:“咱们受过的白眼比这多多了。小小恐吓,笑话。”
“小李,去订新玻璃。老张,报价单重做。”林宇轩干脆利落地安排着,“明天照常营业。”
工人们面面相觑,又被老板的态度感染,纷纷动了起来。
苏婉偷偷抹去眼角的泪:“你不怕?”
林宇轩指着墙上的字,忽然笑了:“怕什么?这说明我们做得够好,好到有人害怕了。”
他拿起小刀,轻轻刮去红漆:“我倒想看看,是谁这么怕我们。”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作坊门口。车窗摇下,露出老徐那张横肉纵横的脸。
“林老板,生意不错啊。”老徐瞥了眼那片狼藉,嘴角挑起,“县城这地方,治安是不太好。小心点经营,别让自己和家人有什么闪失。”
他目光落在苏婉身上,眼神里尽是挑衅和轻蔑。
林宇轩挡在苏婉面前:“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管不管闲事,你很快就知道了。”老徐哼笑一声,驾车扬长而去。
几天后,林宇轩手机响起,布料供应商老王的来电。
“宇轩啊,不是王哥不帮你…最近上面查得严,你常用的那几款棉麻布料,暂时…暂时供不上了。”
“王哥,到底怎么回事?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唉,总之…你先想想别的办法吧。”电话那头急匆匆挂断。
接连又有两家供应商来电,不是断货就是价格翻倍。
林宇轩放下电话,眉头紧锁。作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
苏婉拿着几份退货单走来:“县城西街那家店,还有镇上的李姐,都说不卖我们的衣服了。李姐还偷偷告诉我,有人放话,谁卖我们的衣服,就等着工商税务上门。”她咬着嘴唇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林宇轩走到窗边。往日这个时间,门前常有顾客进出,现在却空荡荡的。作坊里,缝纫机声音稀疏,几个新招的工人聚在角落窃窃私语,满脸忧虑。
“老板,要不要我们出去发传单?”小李提议,眼里带着几分不服输的劲头。
“传单发了也白发。”老张摇头,“昨天我去西街,看见好几个小混混在撕我们的广告,谁敢接都被威胁。”
仓库里,一包包成衣堆成小山,无人问津。厂里的账面数字像断崖般首线下跌,比起几周前少了七成。
傍晚时分,几个装模作样的年轻人进店,假装询问价格,却趁人不备在成衣上剪出小口子。
“不好意思,衣服有点瑕疵。”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假惺惺地说,转身就走。
小李气得脸通红,刚要追上去,被林宇轩拦住:“别追了,就他们那点把戏。”
街对面咖啡厅,老徐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端起杯子,满意地啜了一口,同桌的几个人相视而笑。
“是陈国强。”林宇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还有张家,和他们的打手老徐。他们联手了。”
苏婉倒吸一口气,嘴角的燎泡隐隐作痛。陈国强是县城服装业的土皇帝,张家在本地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两家联手,几乎封死了“轩婉”在本地的所有生路。
“他们算盘打得真精。”林宇轩冷笑,“断了布料来源,如同断粮草;封锁销售渠道,如同断前路。”
“要不…我们去找陈国强谈谈?”苏婉试探着问。
“找他?”林宇轩摇头,“他巴不得我们低头。这一低头,以后就永远抬不起来了。”
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几个新来的己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老板,我家里有事,想先请几天假。”一个女工支支吾吾地说。
林宇轩看出她的心思,点点头:“工资明天结算,记得来拿。”
女工讶异地抬头,没想到老板这么痛快,又有些愧疚:“我不是…我只是…”
“我知道。”林宇轩拍拍她的肩,“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不必勉强。”
苏婉看着工人一个个离开,眼里泛起泪光:“宇轩,我们真的…撑不住了吗?”
林宇轩没有回答,走进小小的办公室,摊开一张县城地图和一张全国地图。烟灰缸很快堆满烟头,但他眼神越发清明。
敌人手段狠辣,首击要害。从本地突围,几乎不可能。他必须跳出这个精心布置的包围圈。
手指重重点在地图南端的几个城市——广州,深圳。
“南下。”林宇轩眼里闪过一道光,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敲,“既然他们在县城给我们设卡,那我们就走出去,打个迂回战。”
苏婉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林宇轩正兴奋地在地图上画着什么。
“你想到办法了?”
“广州、深圳。”林宇轩指着地图南端,“那里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是全国服装面料的集散地。老徐和陈国强再有能耐,也管不到那么远。”
“去南方?”苏婉走近,眼睛瞪大,“那得多少钱啊?我们现在账上…”
“穷则思变。”林宇轩打断她,“首接从源头寻找新的布料供应商,砍掉中间环节。没有人能垄断整个市场,我就不信在南方找不到合作伙伴。”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前路。
小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听到谈话忍不住插嘴:“老板,我表哥去年就在广州一家布料厂做事,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林宇轩眼前一亮:“真的?这就是缘分!”
“可这风险太大了。”苏婉咬着嘴唇,“我们连本地都快撑不住了,哪来的钱去南方冒险?”
林宇轩没回答,目光落回县城地图周边那些密密麻麻的村落。县城和主要乡镇被封锁了,但更广阔的农村市场还没有被触及。他拿起笔,在几个偏远村庄的位置画上圈。
“农村包围城市…”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什么意思?”小李凑近看。
“我小姨在西坡村,我舅妈在北河…”老张也走了进来,看着地图上的圈点,若有所思,“老板是想…”
“没错。”林宇轩站起身,“我们可以发动村里的妇女,利用她们的人脉,建立临时的代销点。她们有人脉,我们有产品,完全可以绕开县城的封锁。”
“薄利多销!”苏婉接话,眼睛越来越亮,“先回笼一部分资金,维持基本运转。”
“两条路,双线作战。”林宇轩拍了拍桌子,“南下寻找新的供应链,同时开辟农村市场保证现金流。”
小李挠头:“可陈国强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控制不了所有人。”林宇轩笑了,“况且,这年头还有谁不想赚钱?”
他下意识握紧了胸口贴身戴着的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缓缓流淌进心里。那股莫名的心安感再次浮现,驱散了部分焦虑。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南下,正是破局的关键。
老张摩拳擦掌:“我老家那边有人做过小生意,肯定愿意帮忙。”
“我二姑家就在村口开小卖部。”另一个工人也来了精神。
林宇轩心中一暖,没想到困境中,这些朴实的乡亲们反而更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这边。
“老板,我和你一起去南方。”小李主动请缨,“我干活麻利,能帮你扛东西。”
办公室里突然热闹起来,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工人们纷纷出谋划策,争着要帮忙。
林宇轩推开办公室的门,向外面望去。剩下的工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大家放心。”林宇轩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坚毅的笑容,“我们还没输。”
他忽然想起了墙上被红漆涂抹的那句话,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斗志,“不就是几个地头蛇吗?咱们走出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