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蓉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帕子,帕角绣着一朵并蒂莲,是今早红杏递来的。沾了手心里的汗像打上露水般发潮,捏的时间长了。
随同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盒胭脂,俞沐白把信藏在胭脂盒底。
“巳时二刻,西佛寺后殿。”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成小团墨云,像他每次见她时泛红的眼尾。
钱蓉早上请安时禀明了祖母和母亲,笑道:“想去西佛寺拜拜佛,为祖母和母亲求平安。”
话音未落,钱霏儿晃着满头珠翠进来:“姐姐要去西佛寺?怎的不早说?我昨儿还梦见菩萨赠我玉如意呢,正想今日去还愿!”
钱蓉指尖微僵。钱霏儿是祖母的掌上明珠,自幼被惯得骄纵,偏生又爱和她作对。
她望着对方鬓边新嵌的红宝石坠子,想起前几日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俞家公子将与钱霏儿定亲。喉间忽然泛起涩意,面上却仍挂着笑:“妹妹要去自然好,只是山路陡峭,你那金丝绣鞋怕是走不得。”
“不妨事!”钱霏儿晃了晃手里的鎏金手镯,“我让下人抬软轿上山,姐姐只管跟着便是。”
说着凑近她耳畔,香气里混着甜腻的胭脂味,“听说西佛寺的签最灵验,姐姐可有心仪之人?莫不是......”
话音未落,钱老夫人不耐道:去吧,都去吧。只好好让人跟着,别胡闹。”
半个时辰后,钱府二门驶出两辆马车。
钱霏儿的马车缀着织金流苏,在前面晃得人眼花,钱蓉隔着车帘缝隙望着渐远的府门。
马车行至山脚,她忽然按住红杏的手:“等一会,你务必盯着二小姐,让她在前殿礼佛。我从小路上山,春桃跟着我。”
“小姐!”红杏急得跺脚,“二小姐的人可都盯着呢!”“不妨,就说我想清净些。”
钱蓉将碎银塞进她掌心,“你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尽量拖着她,不许靠近后殿。”
钱霏儿站定,“都给我听好了!”她拔高嗓音,金步摇随着动作在鬓边划出细碎金光,“本姑娘须得用那顶新做的软轿,轿帘要缀三层织金流苏,轿杠得裹银线锦缎,昨儿才说的,哪个敢忘?”
几个粗使婆子忙不迭应着,抬出顶朱漆软轿。那轿身比寻常轿子矮半截,西角雕着并蒂莲,轿帘是茜色蜀锦,金线绣的蝴蝶在日光下扑棱棱似要飞起来。
一时忙乱,呼呼喝喝,惊得鸟儿高飞。
钱蓉从小路抄近道上山。西佛寺的黄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扯出细碎声响,惊飞几羽麻雀。
钱蓉罩上准备好的半旧灰色斗篷,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拾级而上,忽然想起俞沐白,他手指尖的温度似乎还停在耳垂,此刻心中不由一热。
后殿檐下蛛网缠了新露,石桌上落着半片残香。钱蓉刚掀开斗篷,便听见耳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转身时,俞沐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手臂己裹住她的肩,带着雪松的气息。
俞沐白神情似有些憔悴,眼底布满血丝,“总算来了。”
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这些日子总算有红杏和春桃传信,不然我真就急疯了。”
钱蓉仰头望着他紧蹙的眉峰,喉间忽然哽住,府中关于他和钱霏儿议亲的事传的越来越盛。自己想问却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