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御书房内紫檀案几被朱砂笔重重拍得震颤。
御书房内龙涎香混着墨汁气息翻涌,皇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密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病态的青白。宣纸上字迹尚未干透,殷红朱砂批注旁,“三公主竟当着一众妃嫔的面将钱蓉推下听雪亭”的字迹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首刺帝王眼底。
听雪亭乃是后宫妃嫔宴饮观景的风雅之地,如今却成了上演纷争的修罗场,这让皇家颜面何存?
“啪!”
御笔重重砸在紫檀案几上,上好的湘妃竹笔杆应声而裂,飞溅的竹屑划过龙纹烛台,惊得烛火剧烈晃动。阶下当值的宦官们如同惊弓之鸟,齐刷刷伏地叩首,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中,唯有案头漏壶的滴水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仿佛在为这场风波倒计时。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龙袍下的身影透着令人胆寒的威压。三公主此举,不仅伤了钱家嫡女,更触犯了皇家礼仪与威严。
钱家作为朝中重臣,此事若处理不当,朝堂恐将暗流涌动。想到此处,皇帝袖中的双拳愈发收紧,心中己然盘算着如何以雷霆手段平息事端,重塑皇家威严。
“传旨!帝王暴怒的声浪震得兽首香炉轻晃,“三公主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三月,抄录《女诫》百遍!”
旨意传至内廷时,三公主踉跄后退时,绣着金线芙蓉的裙裾被门槛绊住,整个人跌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贱人,贱人。”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正缓缓闭合的宫门,神情怨愤。而她猩红的眼眶里,酝酿许久的泪水终究倔强地不肯落下,只凝成两汪怨毒的冷火。
钱府朱漆大门前,八名身着簇新皂衣的轿夫屏息敛气,将八抬软轿稳稳落在青石板上。雕花轿帘轻晃,钱蓉倚着湘妃榻,月白纱帐半掩着苍白如纸的面容,额间还缠着浸了药汁的帕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钱祭酒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扣随着微微颤抖的身躯轻晃,花白胡须在穿堂风里簌簌飘动。他身后钱府上下奴仆整齐列队,管事妈妈攥着帕子的指尖发白,小厮们捧着崭新的锦缎软垫,连平日娇惯的庶出小姐们都敛着裙摆,大气不敢出。
“吱呀……”远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钱祭酒立刻挺首脊背,身旁众人齐刷刷屏住呼吸。
八抬软轿转过垂花门时,钱祭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蓉儿受苦了”。
话音未落,春嬷嬷从宫女群中走出,手里托着食盒,亲自掀开轿帘。
盒盖缝隙间腾起袅袅白雾,参汤的药香混着红枣甜腻气息扑面而来,春嬷嬷目光温柔地望着轿中虚弱的钱蓉,道:“姑娘且安心将养,这是娘娘让奴婢守着炉子熬的百年老山参汤,说是要亲眼见着您喝下去才放心。”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銮铃脆响。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踏着碎玉般的蹄声疾驰而来,明黄色的绸缎包裹着数十个描金漆盒,赫然是皇帝赏赐的珍宝。为首的内监尖着嗓子宣读口谕,字字如珠落玉盘:“钱氏女温婉端方,谨慎持重,特赐明珠十斛、千年灵芝三株……”
钱祭酒慌忙整冠,带着全家老小轰然跪地,青砖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叩首声。钱府门前霎时热闹如沸,丫鬟婆子们捧着赏赐往来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