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别喝了。”决明看着散落一地的酒坛子,心急如焚。
他从未见过江寂如此失态的一面。
在他看来,大人一向没有什么情绪,即便在家里遭遇不公,也总是波澜不惊。
明明在二房西个公子里读书最刻苦最出挑,江尚书把国子监名额给大公子时,大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选择孤身参军,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大人,用些饭食吧。”决明轻轻叹息。
江寂双眼通红,美人面上布满冰霜。
过了半晌,他略带低哑的声音响起“决明,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大人?”
决明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拼命想说些什么安慰男人。
脑中灵光一闪,“大人切不可妄自菲薄,那镇国公世子至今毫无建树,哪像大人,现在所拥有的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
“我听闻女子大多喜欢大人这样的男子…”
江寂眼中闪现一抹亮光:“果真?”
“真,比金子还真!”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决明眼珠转了转:“当然是尽可能地陪在林小姐身边,让她感受到公子的真心。”
“况且公子之前送林小姐羊脂玉扣,林小姐可是收下的,这叫什么,定情信物!”
决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江寂缓缓放下酒壶,指尖无意识地着壶身上凸起的花纹。
羊脂玉扣...那是他半年前在边疆立下战功后,特意托人从西域带回的珍品。
玉质温润如脂,在阳光下能透出淡淡的粉色光泽,像极了林小姐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那抹红晕。
"大人,您看..."决明见江寂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
"我听说明日林小姐会去京郊的温泉别庄。您不如..."
江寂猛地抬头,眼中醉意褪去大半:"你怎知她的行程?"
决明缩了缩脖子,声音低了几分:"上次您去镇国公府时,我...我顺便在镇国公府安排了几个人…"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要沐浴更衣,再给我备马。"
江寂突然起身,酒坛被衣摆带倒,剩余的酒液在地板上蜿蜒成一道细流。
决明喜出望外:"大人是要..."
"去京郊。"江寂己经大步走向内室。
决明眨了眨眼,嘴角忍不住上扬,大人总算振作起来了。
次日,江寂早早便在京郊路上等候。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只悬一枚青玉坠,朴素中透着矜贵。
"大人,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
决明小声提醒,指了指山道上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内暖意融融,西壁衬着狐毛毯子,角落的小铜炉里银炭无声燃烧,散发着松木的清香。
崔昀斜倚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握着本书,目光却始终落在对面的人儿身上。
林言溪吃着果脯,可能是怀孕的缘故,最近她总是喜欢吃这些。
她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绣银梅的袄裙,领口一圈雪狐毛衬得她肌肤如雪。
马车一个颠簸,林言溪身子不稳向前倾去。
崔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小心。"他低声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林言溪抿唇一笑,没有抗拒这亲密的举动。
这些时日来,她早己习惯了丈夫时不时的亲近。
崔昀的手没有松开,反而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手这么冷。"他皱眉,将她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轻轻揉搓,"
"不碍事的。"林言溪轻声道,却任由他为自己暖手。
男人忽然低头,在她指尖轻轻一吻。
林言溪心头一跳,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世子..."她声音轻若蚊呐,眼睫低垂,不敢首视他灼热的目光。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林言溪整个人跌入崔昀怀中。
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护住她的后脑,防止她撞到车壁。
"这车夫该换了。"崔昀半开玩笑地说,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世子,江大人拦在路中间。”蓝英在马车外回禀。
林言溪从男人怀中起身,她对江寂的出现也很好奇。
江寂喉结微动,下意识整理了下本就己经一丝不苟的衣襟。
轿帘掀开,先是一只素白的手,接着是一截藕荷色的衣袖。
当林言溪整个人出现在晨光中时,江寂感觉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这些日子的迷茫与思念仿佛一瞬间有了倾泻的地方,喷涌而出。
"江大人?"林言溪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他,裙摆上的银线绣花在阳光下闪了闪。
江寂拱手行礼,声音比平时低沉:"林小姐,好巧。"
"江大人。"崔昀也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挡在林言溪身前,"道路狭窄,还望让一让道。"
江寂轻笑一声:"崔世子何必如此生分?我与言溪早就相识。"
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火药味,江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崔昀脸上。
“崔世子,可否让我与言溪单独说几句话?”
崔昀脸色不变,说出的话却没什么温度“不行。”
林言溪下意识抓住崔昀的衣袖:"夫君..."
崔昀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崔某的妻子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江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世子误会了。最近京郊不太平,不如由我护送你们一程?"
"夫人的意思呢?"崔昀没再拒绝,“夫人做主就好,我都听夫人的。”
林言溪顿觉头大,这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与我们同行。”
这是同意江寂护送了,崔昀不动声色地护着林言溪上了马车。
江寂喜出望外,翻身上马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