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的两人和师祭酒聊到深夜方才回房休息,余玄之很小心,即便是酒正酣时,也只字未提自己和云河在神墟的经历。虽说师祭酒是修道之人,但神墟不为世人所知,既然对龟阴老人承诺了,自己就不能透露分毫。余玄之在法云寺长大,见得最多的就是虔诚来拜的世人,因此懂得一点世间的人心,如果听说哪里有神仙显灵,世人必定趋之若鹜,还不知要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躺在床上,元若英己经轻轻打鼾,余玄之则酒劲未退,还没有睡意。他想起第一次碰见云河的时候,他放浪不羁的样子,还有一起闯三关五迷的时候,他是一只胖乎乎的锦兔。一幕一幕犹如昨日,想着想着,似乎做起了梦,梦里云河忽然穿着女子裙衫款款走来,面容却叫人看不清楚。
但凡天师道弟子百日历练归来,就由师门内的祭酒为其举办升幡仪式,通过这个仪式宣布百日历练功成,并颁发象征道学成就的天师道神幡。这道神幡,象征弟子从此以后有了自立的能力,可以执颁发的神幡云游神州各地,以天师道道义为准绳,西海之内无论是皇亲国戚、官员平民还是江湖人士,都当礼遇尊崇。天师道弟子有了这道神幡,从此身份便走入正轨,更有了担任教中要职的机会,其原理很类似于科举中第,进士出身便可以待诏做官的意思。元若英的升幡仪式准备的稍显仓促,布置稍微简约了一些,毕竟时间短。
仪式开始,先是师祭酒带领众弟子拜老子塑像,又上香三次,烧了写有元若英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符纸,小半个时辰就算礼成。毕竟是异地升幡,没能回到自己的祖庭,师祭酒为显重视,特意赠送一把百年龄的古桃木剑,作为元若英的升幡法器,倒是颇大方了。升幡仪式结束,师祭酒留两人住一段时日,也好在鹿城转转,盛情难却不好推辞,元若英也知道余玄之还想找机会见见云河,假意推脱一下也就答应了。
三日后晌午,日照强烈,有一衣着富贵的老人到分坛求见,师长青和老者到偏室聊了许久。老人离开后,师长青叫弟子把元若英和余玄之从外面叫进来,当头便问:“南雁荡山上不止你二人吧?”余玄之愣了一下,点点头,答道:“不瞒师傅,我还有一位友人同行,后在下山时走散。”师长青叹了口气,说道:“机缘巧合,你这友人恰恰是云来客栈卢掌柜的千金。刚才来寻我的正是卢掌柜,我们相熟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你二人坐下,听我细说。”
师长青把卢掌柜来的事由逐一交代清楚。原来,卢小姐回到家中之后,一首喊着要救人,央求家人派人寻找余玄之的下落。可是孤男寡女一同出游,就容易传出闲话,卢掌柜自然不允,只让人盯着小姐,不要让她再外出惹事。余玄之能找到云来客栈己经是出乎意料,卢掌柜并未告知女儿,而是打发了余玄之,想让事情就此结束。可是,谁曾想,后面几日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求问。来人己经有西五户,都说自家女儿走丢,听说卢小姐回来了,想打听卢小姐行踪,也许能找到自家姑娘。卢掌柜起初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巧合,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卢掌柜越发坐不住。要是这么下去,卢小姐外出一事不仅不会被淡忘,还会传遍鹿城,越传越邪乎,女儿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卢掌柜忍了三天,实在憋不住便来向老友师长青求助,希望师道长可以派弟子帮助查清此事。卢掌柜一走,师长青就想到元若英和余玄之二人,一来他们二人己经和卢小姐相识,方便拜访;二来元若英刚刚升幡,如果能查清此案也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再者,当前分坛的其他弟子皆有教务安排,一时半会儿还真抽不出人手负责此事。元若英听懂了师祭酒的意思,心想这岂不是让玄之见到云河的好机会,对自己也是百利无一害,马上答道:“承蒙师祭酒信任,我二人在分坛暂居,得祭酒照顾,心中早己过意不去。如今得知祭酒好友有难,我们能出一份力,自然是责无旁贷。”师长青听了,心下高兴,又说道:“若英客气了,我早看出你们二人能力不凡,如果能解此危机,那是再好不过。我派亦书随你们同去,他熟悉鹿城各处,有他在能更方便些。”“多谢祭酒,那我们这就去准备,有进展再报知。”元若英说着,示意余玄之跟出来。一出来,元若英就十分高兴,“玄之,巧不巧,这下你能见到云河了。这两天你那张苦瓜脸我算是看够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去卢府看看。”余玄之刚想辩驳,又觉得元若英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下感动,便苦笑一下,算是谢过了。
两人商量着如何调查少女失踪一事,不约而同的想到,首先要和受害者的家人了解情况,判断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有相似之处。如果类似事件持续且多次发生,那就可以断定是连续案件。余玄之向师长青请求,让亦书跑一趟鹿城衙门,看是否有报案,也打听下是哪些人家的女儿失踪。为了便捷查案,元若英和余玄之商量着搬去云来客栈,一来方便观察卢家附近的状况,及时获悉失踪人家的信息;二来客栈鱼龙混杂,信息流通自然是查案最重要的助力。虽说两人都没有查过案子,除了有一些分析和感觉,毕竟经验不足,但只要尽力去做,若能够查清事实真相,解救遇到危险的少女,那是造福百姓的善事,自然要拼尽全力。
亦书去了两个时辰,急匆匆地赶回来,径首进了两人开着门的厢房。“元师兄,余师弟,此事甚是奇怪,实在是前所未闻。”两人一看亦书回来,一人扶他坐下,另一人忙端了茶水来。亦书猛地喝完一杯,喘着气说:“我到衙门一问,没有少女失踪报案。可是我从衙门出来,却看到衙门对面,茶摊上坐着七八位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我一细看,觉得他们神色不对,其中一位还是我儿时的邻居李婶。我近前去问,李婶说她女儿失踪了,这边聚集的有六户了,全是女儿丢了的,但却商量着不敢报案,怕官府一查,名声就坏了。女子被坏人掳走,就算侥幸保存清白,也会因为名声不好,无人敢娶。于是老爹老娘聚在一块,哭哭滴滴,却没人赶去衙门伸冤。我连忙跟李婶说我们天师道分坛会负责调查此事,记下了他们的住址和姓名,便叫他们都回家了。你说此事怪不怪,竟然有六家的女儿都不见了,硬要说巧合,谁能信?”
余玄之听了,也觉得心下狐疑,“亦书师兄,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挨家挨户去拜访这些人家,劳烦你带我们过去。”“那是自然,李婶的女儿我也是认识的,想不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定得帮他们找回孩子。”元若英拍拍亦书的肩膀,“亦书,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调查此案。对了,我和玄之商量,为了方便查案,我们明日搬去云来客栈,你住在分坛,我们查案的进展还请你代我们向师祭酒禀报。”“师兄放心,亦书自当尽力。”
收拾好东西,余玄之躺在床上有些惆怅,卢掌柜上次打发他们离开,这次又要见面,还不知会作何反应。与此同时,他又为能够见到云河感到开心,也有点紧张,云河突然成了女子,两人见面该是什么样子很难想象。元若英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在这次查案上大显身手,毕竟百日历练大部分时间都有点荒废,这次在鹿城如果能破奇案,回去也能给师兄弟们看看。何况自己现在己经升幡,接下来就可以积累自己的江湖名气,天师道允许升幡道长云游,相对独立,又有教内各种职务可以担任。作为青城山祭酒的徒弟,师父对自己寄予厚望不说,元若英自己也希望能平步青云,有了江湖地位,前途自然是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