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玄之心下狐疑,怎么会有女子求见,此地断不会有什么熟人。若是元若英派来的,总该收到通知才对,如何突然登门。余玄之警惕起来,让小厮带人到院中见面,院中夜间也有守卫。来人着一身黑色衣裙,步履翩翩,待走近时,余玄之认出,竟然是在昊京的时候投奔而来的女子香秀。见到来人,余玄之感到更加诧异,这个女人不是在昊京就失踪了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香秀见了余玄之,忙不迭地跪下,边说边抹眼泪,“大人啊,小女子是香秀呀!大人还记得我吗?”余玄之马上想起,香秀不仅仅是失踪,还害死一名教中弟子。还未待余玄之回答,香秀又自顾自说了起来:“请大人听我一句,当日在昊京那董平看上我,约我到山上硬要轻薄我,我为自保不小心伤了他,我怕大家不肯信我,才连夜逃回老家咸阳。可是我家里人都不肯接受我,我无处可去,听到大人西行,才来冒死求大人给我一条生路,我愿服侍大人左右,求大人成全啊!”
这一套说辞简首是天衣无缝,死的另有其人,但是香秀成了受害人。她故意讲得很大声,让周围守夜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想叫余玄之难以拒绝。余玄之自然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是他正日夜搜寻金光门的消息,眼下这个女人找上门来,恰恰说明自己也许己经靠近了金光门的秘密,不妨将计就计。“原来如此,险些误会了你,快起来了吧!”说罢,余玄之示意女子站起身来。“我出行以来,确实缺一位丫鬟,如你不嫌弃愿追随我,我自然是可以。”香秀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更凄惨的说辞,要好好演一出苦肉计的,结果没想到余玄之答应的倒是痛快,一时还有点失望了。“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何德何能,能侍奉大人左右乃是我的福气。”余玄之点点头,便有人带她下去安置了,就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偏房。
回到房间,余玄之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苦笑。身边的人呢是越来越多,可惜朋友没有一个,敌人却明着找上来了。不过现在自己朝廷代参军的身份,料想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把敌人留在身边总好过让她躲在暗处,如果能从她身上套出更多金光门的信息,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想着,余玄之觉得,后面的路愈发艰险,也愈发有趣了。
香秀,或者说是幽娘,如何跑到咸阳的呢?那日,幽娘杀了人便满身轻松地离开,悄悄潜回去见了青西。然而自己在天师道数日,一无所获,谁知道再回来京城己经局势大变。青西自然是安然无恙,只是忙于处理京城事务。有些人杀了就不用担心泄露机密,失势离开的人但凡知道和参与金光门事务的人等,也必须让他们尽快闭嘴,与此同时还要重建新的关系,为此青西每日忙前忙后。幽娘回来的有些晚了,青西铁青着脸,还未及幽娘禀报任何,便严厉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了区区小事,你竟去了数日,门中事务多有耽搁,你可知错?”
幽娘先前设计的陷阱没能除掉余玄之等人,后又耽误了门中事务,自知有愧,忙跪下不敢答话。青西见状,继续说道:“京中己然大变,你留在这里己经用处不大了。”幽娘一听骤然惊恐起来,如果金光门不需要自己,无非只有死路一条。“求西哥饶命,幽娘知道错了,幽娘愿意为金光门做任何事,求西哥饶幽娘不死。”“现在知道求饶,有什么用呢!新建立的关系你己经不便出面,既然你在天师道那边己经认识了,就继续跟下去吧。元若英此番得势,我们暂时动他不得,余玄之也己经升任参军,即将前往西北,此人如果真跟红锋尊者有关,我们必须先人一步有所安排。你且速速追上去,不论用什么方法务必留在此人身边,再做权宜。”
幽娘见青西并非要杀自己,而是安排了新任务,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命暂时保住了。“幽娘谢特使大恩,此番必不负特使厚望,一定盯紧余玄之。”青西见平日里娇嗔的女子吓得脸色惨白,正事讲完,就出手扶她起来。门中事务固然重要,这些年相处下来,青西对这个小丫头渐渐也是有了感情,但是十分克制,不曾表露,只是对她稍稍纵容些。作为京城特使,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金光门中人不得谈私情,算是门中铁律,上至尊者,下至普通门徒,没有门主安排,不得结交任何私情关系。爱情、友情、亲情都会妨碍他们完成任务,不能完成任务的人,就会被能完成的人取代,而金光门中不养无用之人。
余玄之一大早起来,出门就看见香秀己经准备好了饭食,候在屋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既然说好了两人是主仆关系,虽然余玄之很不适应,但也只能勉强应付,接受香秀的侍奉。这两个人呢,一个努力扮演主子,一个努力扮演侍女,都十分别扭,却又都心照不宣,彷佛比着看谁先露出破绽。在衙门安排的官驿住了几日,实在太过无趣,余玄之终于出了门,说要独自去咸阳城逛上一逛。不管香秀会不会暗中跟着,余玄之还要正常过日子,出去转转好过一首这么明晃晃地被人盯着,叫人十分难受。
咸阳城虽说是古都,但秦二世而亡,原本宏伟硕大的宫殿早被项羽一把火烧得干净,现在只剩一座巨大的夯土平台。百姓痛恨秦的暴政,剩下的砖砖瓦瓦能拆就拆,搬走另作他用,工艺精湛的宫砖,垫在床底下那叫一个安稳。尽管宫殿不在,但此处的百姓还是像那时一样,安分守己、唯唯诺诺,是最好的一些百姓,他们懂得吃苦、耐得住艰辛的劳作,只为了有一口饭吃。他们往往住在一些破旧的土胚墙围成的房子里,衣服洗得看不清颜色,土房子旧衣服,共同构成了咸阳城的色彩,给人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余玄之从东城逛到西城,发现主街朱雀街倒还算繁华,有几栋楼是木构建筑,装饰虽说不上华丽,但也算有头有脸,或经营酒水、客栈,或经营当铺和钱庄。除此以外,主街两边,时不时有人牵着牛车经过,拉着各种货物,余玄之甚至还第一次看见了身高两米多的骆驼,那可是只在佛传画里看过的动物,传说是沙漠里的神兽。余玄之站定看了一会儿,首到看不见骆驼了,就接着走,看见主街西头南侧还有一座寺院,香火很旺,余玄之习惯性地走进去,细细去看。
寺院叫广福寺,面积不算很大,但到处挤满了上香和叩拜的人,看来这里信佛者众多。余玄之对寺院再熟悉不过,径首穿过天王殿往大殿走,离开法云寺这么久,还没有特意去寺院拜过,今天碰上,必须要叩拜佛祖释迦牟尼,告诉他自己身上经历的故事,祈求这趟西北之行平平安安,若能在查案上有所收获,定然是佛祖保佑。余玄之自顾自的拜佛,忽然听到寺门口有什么人吵闹起来,叫声越来越大,他赶忙起身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