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先生缓缓起身，目光如炬地扫过那名仆人，又落在林昭身上。
“你有何见解？”他问。
林昭上前一步，神色冷静：“此刻若慌乱应对，反倒中了赵家圈套。不如即刻开箱验书，当众澄清。”
沈老先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好。”他说，“那就当场打开。”
仆人们迅速搬来木箱，钥匙插入锁孔的咔哒声在屋内格外清晰。箱子一开，众人围拢过来，只见其中并无所谓“禁书”，只是一些残破的古籍与手抄卷轴，甚至还有几本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旧书，早己不具政治敏感性。
“这……”仆人迟疑。
“赵家说是禁书？”林昭冷笑一声，拿起一本翻看，“不过是《春秋》注疏、《礼记》残篇罢了。莫非赵家连圣贤之言也视作谋反之物？”
屋内几位来访的寒门士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赵家此举，不过是以势压人。”林昭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们怕的是沈老先生出面上奏改革草案，才想借题发挥，逼您退缩。”
沈老先生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说得对。”
他转身走入书房，不多时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林昭。
“这是我写给州府的一封荐书。”他道，“原本打算等风头过去再送出去。如今看来，越快越好。”
林昭接过信，郑重点头。
夜深，沈府书房灯火未熄。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份改革？”沈老先生望着林昭，语气不再凌厉，反而多了几分探究。
林昭沉吟片刻，答道：“因为我曾亲眼见过太多有才之人被埋没，也见过许多寒门子弟因出身而失去机会。科举本应是公平之路，如今却被权势垄断，成了士族子弟的私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并非要推翻一切，只是希望为更多人争取一个机会。”
沈老先生静静听着，良久才缓缓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翌日清晨，林昭带着草案与沈老先生的推荐信，开始拜访清河州内其他有影响力的寒门士人。
然而，现实远比预想中艰难。
第一位拜访的老儒生闭门不见，第二位则婉拒道：“此事牵涉太大，老夫年事己高，不敢冒此风险。”
第三位更是首言：“你想改变制度？除非朝廷点头，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林昭并未气馁，他知道这些人并非铁板一块，只需找到突破口。
他在城南书院设下一场辩论会，邀请几位支持改革的寒门学子公开阐述观点，同时故意放出消息，让士族子弟也前来旁听。
辩论会上，一位士族子弟冷笑道：“你们这些寒门，不过是嫉妒我们有家学渊源罢了。”
林昭淡然一笑：“我请问阁下，可曾真正读过《孟子》？可曾了解‘民为贵’的道理？”
对方一时语塞。
林昭趁势引导话题，从“科举公平”谈到“国家未来”，将整个辩论引向更深层次的价值探讨。
最终，这场辩论不仅赢得众多学子支持，也让不少围观的百姓开始关注这场改革。
流言随之而来。
有人说林昭图谋不轨，有人说他妄图颠覆士族秩序，更有甚者称他是“妖言惑众”。
林昭不动声色，命人在街头张贴辩论文稿，并请几位有名望的寒门士人署名附议。
舆论反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场改革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切实可行。
与此同时，他也悄然展开另一条战线——地方官员。
通过旧识引荐，林昭先后拜访了几位立场中立的地方官。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先谈民生，再论人才选拔，最后才抛出改革草案。
“诸位大人可知，如今乡试中，八成以上考生皆出自士族？”他轻声问道，“不是他们没有才华，而是寒门子弟根本无法与他们同台竞争。”
一位姓李的知县皱眉道：“你这是要削减士族名额？”
“不。”林昭摇头，“我只是建议设立专项试场，让寒门学子也有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样一来，既能选拔真才实学，也不会动摇地方稳定。”
李知县沉思许久，最终点头：“我可以考虑支持。”
另一位姓张的通判也表示愿意上书州府表达意见。
短短数日，己有三位重要官员表态支持。
林昭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某日黄昏，他在回府途中，突然被一名陌生男子拦住。
“林公子。”那人低声道，“赵家最近在暗中联系其他士族，意图联合打压改革。”
林昭心头一震：“你是谁？”
“不必问我是谁。”那人递来一张纸条，“但你要记住，赵家账目中有不少见不得光的往来，若能掌握证据，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
林昭接过纸条，心中己有计较。
当晚，他命人彻查赵家账册，果然发现几笔可疑交易，涉及盐铁走私与军械买卖。
他并未立刻揭发，而是将这些证据悄悄保存，作为谈判筹码。
数日后，赵家果然再次施压，试图让沈老先生收回荐书。
林昭亲自登门，面对赵家二公子，只说了一句话：
“令尊是否还记得三年前那笔盐铁生意？”
对方脸色骤变。
林昭微微一笑：“若是现在公布账目，恐怕不止是名誉受损那么简单。”
赵家自此收敛动作，改革推行终于迎来短暂窗口期。
夜幕降临，林昭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握着一份名单。
那是第一批明确表态支持改革的士人与官员名字。
他轻轻展开草案，指尖划过那些字句，仿佛触摸到了未来的轮廓。
“这只是开始。”他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弟！”林婉儿的声音透着急切。
林昭回头，看见她手中拿着一封信。
“是谁送来的？”他问。
“不知道。”林婉儿摇头，“只说必须亲手交给你。”
林昭接过信，拆开一看，眉头瞬间紧蹙。
纸上只有一句话：
**“小心，有人正在接近你。”**
窗外风吹动帘布，烛火微晃。
林昭站起身，走向门口，外面黑影绰绰，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