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不开锅就去要饭。碰赌？你这脑子里除了赌，还剩下点什么能用的东西？”
李阳接过账本，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不看王彪那张快要挤出苦胆汁的脸。
办公室里其余几个小弟，脑袋埋得比鸵鸟还深，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种进地里，生怕被李阳的眼神扫到，明天就得去跟蒋大伟作伴。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得能切开当砖头用。
李阳没理会这帮鹌鹑，点了点王彪的胸口。
“你跟虎爷混了几年？”
王彪一愣，像是上课被老师突然点名，老老实实地回答：
“八年。”
李阳又问，声音平淡：
“八年，他教了你什么？除了砍人、收账、讲义气，他还教了你什么能让你坐稳这个位置的东西？”
王彪张了张嘴，脸上的横肉挤作一团，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忠……忠诚？”
“呵。”
李阳冷笑一声，翻开桌上的账本，推到他面前：
“虎爷让你看过这玩意儿吗？”
王彪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语气满是敬畏：
“没有！虎爷说，底下人乱看账本，是要沉江的！”
李阳的手指点了点账本，又指了指天花板，语气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不让你看，所以他死得稀里糊涂，到死都不知道捅他刀子的人在哪儿。你再看看你，他一死，你就成了睁眼瞎，除了嚷嚷着要开赌场，你还有第二个办法吗？”
李阳凑近一步，盯着王彪的眼睛，声音压低。
“这就是你学的忠诚？给他陪葬的忠诚？”
这几句话，首接把王彪砸懵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坚持了八年的“规矩”和“道义”，在这一刻好像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忠诚”，是不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叉行为。
李阳不再管那个正在怀疑人生的王彪，扫了一眼账本，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德运酒水，段德。”
王彪闻言，连忙解释：
“老大，海河市的老牌供应商，虎爷那时候就跟他合作。这人……懒得出奇，送货次次迟到，酒还死贵。但海河市的场子，十家有九家都用他的货，没人愿意费那个劲去换。”
李阳的嘴角，勾起一个让人后脖颈子发凉的弧度。
“没人愿意费劲？”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下了结论，
“那这块肉，我们吃了。”
他把账本“啪”地合上，丢回给王彪。
“约他，就今天下午，去他的地盘吃饭。”
王彪彻底蒙了，他拿起账本，感觉自己像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阳哥，就为了这点酒水钱？这点利润，还不够咱们兄弟们塞牙缝的！跟赌场的流水比，这……”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阳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是！阳哥！我这就去约！”
王彪哆哆嗦嗦地打完电话，刚挂断，李阳就指着桌上的账本，下了第二道命令。
“等人来之前，两个小时，把这本账给我看懂。”
王彪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那表情比刚才听说不准开赌场还难受。
他哭丧着脸，几乎要给李阳跪下：
“阳哥，我……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这玩意儿看我，跟我看它，都一个样……要不您还是罚我去铲屎吧？我保证比蒋大伟铲得干净！”
李阳没废话，首接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拿起一支笔。
“我教你。”
他看着一脸懵逼的王彪，忽然笑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半吊子道士下山除妖，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他跑到一座大宅子前，说这里妖气冲天，然后天天对着院墙舞剑画符，念经把自己念得声带都快劈叉了。”
王彪听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呢？妖除了吗？”
“除个屁，”
李阳用笔杆敲了敲账本，
“他根本不知道，那妖精就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而是个专门吸人钱财的‘账本精’，早就附在这宅子的账本上了。每天偷吃这家主人几百两银子，吃得油光水滑。那道士在外面舞了三个月剑，里面的账本精把主人家底都快吸干了。最后主人破产，道士连工钱都没要到，饿死在了门口。”
李阳指着王彪：
“你，就是那个傻道士。虎爷，就是教你对着空气舞剑的师父。这账本，就是那只‘账本精’。现在，我教你怎么开天眼，看看这妖精到底是怎么吸你血的。”
他指着账本第一行：
“从这里开始，这个，叫‘流水’，就是每天进来的钱。这个，叫‘成本’……”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几个核心小弟跟做贼一样，猫在门外，扒着门缝往里偷看。
他们眼中那个一言不合就掀桌子、能徒手把人脑袋按进火锅里的彪哥，此刻正襟危坐，比小学生上课还乖。
他手里死死攥着笔，额头上的汗珠子跟下雨似的往下掉，对着账本抓耳挠腮，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个小弟压低声音，满脸惊恐地对同伴说：
“我日，彪哥在念书！咱们这行现在这么卷了吗？以后抢地盘是不是得先考个注册会计师证？”
另一个小弟深以为然地猛点头：
“我看行，以后火拼前，两边老大先坐下来对账，谁的利润率高谁赢！打什么打，多不文明！”
“有道理，回头我就去报个夜校，先把拼音学了，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
……
两个小时后。
“砰！”
王彪猛地一拍桌子，那力道震得整栋楼都抖了一下。
外面偷窥的小弟们吓得一哆嗦，差点集体跪下。
只见王彪双眼通红，不是因为困，而是因为一种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后，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愤怒和兴奋。
他指着账本上的一条支出，声音都在发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我操！我懂了！阳哥！我他妈全懂了！”
他一把抓住李阳的胳膊，激动得满脸涨红：
“这个叫段德的狗日的！光是虚报采购价这一项，一年就从咱们这儿黑走快一百万！操他妈的，老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我他妈就是那个对着墙舞剑的傻逼道士啊！”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被当成傻子耍了八年的怒火，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烧得他浑身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