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荷下山时,怀里除却令牌还有张布防图。
陈九不会知道,她身上那块饼子,是她故意在陷阱旁遗留的半块黍饼,掺了能致虎腹泻的巴豆粉。正如她也不会透露,青州卫冤案的卷宗正锁在渝州府内,而她当时去威胁里正的时候,刚好看见了,渝州城内,谁人不知道陈家军的忠心。
山风卷起她束发的布条,飘荡在她眼下的泪痣。
此刻山洞内陈九突然想起当年在大营帐子内,国师批的"泪痣破军,起死回生"命格。他这才后知后觉,突然朝西南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若真如国师所说,这苏兄弟就是让自己起死回生的关键人物。
萧景翊跪在断崖边,看着掌心染血的碎布。布纹间黏着苏小荷手腕处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暗卫出现,身旁还有一只只的凶狠异常的猎犬。
“主人,这血沾染的不多,气味都被狼血覆盖了,我们的猎犬,无法追踪。”首位的暗卫说着:“我们在山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有任何一处有高空坠物的佐证,可想而知,主人你要找的人,根本没有落下悬崖。”
"骗子。"他恨不得碾碎那块衣料,这苏小恐怕连姓名都是假的吧。好,真好!
"连哭坟都要算计时辰。"萧景翊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按着头算计。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队暗卫跑了过来,单膝着地:“主人,渝州城内并没有一个叫苏小的年轻人。”
萧景翊连连点头。
这么多年隐忍蛰伏,他早就冷心冷情了,没想到不经意的一次,居然让人如此算计,他不是没想过她的名字是假的,可是这月余的相处下来,到底什么是真的!
“主人。”首尾的暗卫怯懦的看着他,主人现在的神情嗜血,他们都有些后怕。
这苏小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让主人如此大动干戈。
“走!将这天翻个个,也要找到她!”萧景翊翻身上马,朝着官路而去。
山坳处的一个暗河旁。
苏小荷放下包裹。
打探西周。
暗河在溶洞深处碎成万千银屑,苏小荷解开束胸布时,月光正巧穿透钟乳石裂隙。水波将十六年未见的雪色肌肤染上珠光,腰际盈盈一握。她掬起一捧寒潭水,看着水面倒影逐渐褪去黧黑伪装——螺子黛描的剑眉化开,露出原本的远山黛,潭水浸润着她的脸颊,显出鹅蛋脸的轮廓。
岸边青石堆着男装的灰烬,掺了水的布料升腾起青烟。
苏小荷将最后物件扔进火堆。
如今她做回自己,想来任何人都不会找到她。
发现那支用通体墨玉做成的毛笔,她拿在手里面把玩,这物件应该也值很多银钱吧。
她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一支精致的珍珠发簪,发簪是银质,只有顶端镶嵌着一颗珍珠,虽然款式简单,但是却十分别致。
看着自己如今一身新的装扮,对着水波荡漾的暗河照了照。
苏小荷果然是天资绝色,要不是临近盛京地界,她断然不敢露出本来面目的。
在穷乡僻壤里面,美貌就是厄运。
可是天子脚下,美貌或许就是利器。
"该换路引了。"她从防水的狼皮囊抽出桑皮纸,蓉城粮商之女苏小荷的生辰八字跃然纸上。
身上这衣服很破旧,显然不能和现在的身份匹配,她看着荷包里面的碎银子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她之前自己的银钱。
并没有和苏老伯他们的物资混为一谈。
一路走着官路,她的步伐也越发轻快,只要天黑前进入蓉城内,她就可以好生休息几天。
要知道这林子足足可以节约差不多大半个月的脚程,而通过这山林而过,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暮色初绽时,她己换上茜素罗襦裙坐在出山的驴车上。这车是一家农户,他们连夜将新鲜的蔬菜运输进城,等着第二天一早能卖个好价钱。
车辕挂着农户专用的官驿的通行符。
暮色的斜阳抚过她未施粉黛的脸,赶车的老汉惊落了烟杆——这姑娘眼角微垂似泣非泣,唇不点而朱,分明是画里走出的洛神。
苏小荷漫不经心抚过耳坠。
身旁的一队官兵,急匆匆从他们的车旁边路过。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心一蹙。
似乎是某个留宿的客栈,她夜间关窗子的时候,看见了过。
这样的装扮,如出一辙。
心中之前的疑惑,如今也有了算计。
看来萧景这个人,并非是渝州的镖师,他举手投足之间,天生带着贵气。
看来早点脱离他,是明智的选择。
苏小荷并不想节外生枝,她只是想要既然穿越过来了,她就既来之,则安之。创个业,好好的生活下去罢了。
那队车马不是没有看这农家的车子。
只是这车上坐着年迈的夫妇俩,还有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哪里有主子说对,瘦弱的年轻男人。
盛京,七皇子府在城郊的庄园内。
这处庄子是他平时议事的地点。
不是心腹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
两个月前。
作为邻国交换的质子萧景翊,被传唤回盛京。
彻底结束了他隐隐蛰伏的岁月。
但是回盛京的时候,一路遭遇了不知道多少起的暗杀,无疑都是太子的党羽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能回盛京。
虽然作为交换的皇子多年,现在萧景翊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摇太子的根基,所以萧景琰这才派了杀手一路追杀。
萧景翊当时在渝州遇见了苏小,心生一计,混入逃荒的流民之中,就是为了隐藏身份,让太子党羽暗中抓瞎。
而的暗卫再逐一击破。
他的所有计划,都天衣无缝,唯有路上那一次,让他的智商被踩在地上摩擦。
萧景翊正对着二十个"苏小"的替身暴怒。
地上全是画师精心画的画像,张张都叫苏小,但是每个人都不是她。
凌肖云走了进来,捡起地上的画像,笑了:“暗中瓦解了太子多少党羽,这件事情是个好事情啊,你堂堂七皇子,以身为诱饵,如今做成这样,原本是要庆祝的,为何你如此暴怒?我听暗卫营的人说,你这几日都在找一个叫苏小的十几岁的男子。”他故意坏笑:“怎么了,那毛头小子怎么着你了?”
萧景翊自然不会说他被耍了。
凌肖云是户部最年轻的侍郎,也是跟萧景翊一起长大的,更是萧景翊的心腹,这么多年盛京的一切都是他暗中通风报信的。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是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但是如今萧景翊这个样子,他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