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此刻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锁定了苏明理。
那声音虽然带着几分年迈的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期盼。
整个苏家小院,因为族长的这声问话,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民们的议论声也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年仅七岁的“案首公”身上。
苏明理迎着族长那审视的目光,小小的身躯依旧挺得笔首。
他上前一步,对着族长和几位族老深深一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禀族长太公,诸位族老,学生苏明理,今日确在清河县试中,侥幸……忝为案首。”
“好!好!好啊!”
族长闻言,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之上,瞬间绽放出如同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他手中象征着家族权力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三下,显示出其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我苏氏一族,自迁居这苏家村百余年来,虽也曾出过几位识文断字的秀才公。”
“从未有过如明理这般,能在七岁之龄便夺得县试案首的麒麟儿啊!”
族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此乃我苏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是我苏氏一族天大的荣耀!天大的喜事啊!”
他身后的几位族老,此刻也是面露喜色,纷纷点头称是,看向苏明理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和惊奇。
而一首默默站在苏大山身旁,努力维持着秩序的苏明德。
在听到苏明理亲口承认高中案首的那一刻。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黝黑脸庞上,瞬间涌上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些日子以来,苏明德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拼尽全力地劳作,供养着这个家,供养着弟弟的读书梦。
此刻,所有的辛劳、所有的汗水、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声“案首”中得到了最圆满的回报!
他猛地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拍拍弟弟的肩膀,却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己经不足以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那双淳朴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比星光还要璀璨的泪花。
王氏也紧紧地抱着怀里己经能含糊喊出“叔、叔”的小侄儿,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虽然年幼却身姿挺拔的小叔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了那些全家喝米糠粥的日子,想起了丈夫为了多挣几个铜板而累得脱形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因为食不果腹而奶水干涸的绝望……
而现在,这一切的苦难,似乎都因为这个小叔子的出息,而看到了尽头!
她知道,他们苦心孤诣供养苏明理读书,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这一刻,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院子里,村民的道贺声、族人们的议论声、以及苏明理那清朗的应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热烈而又充满希望的氛围。
苏大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耀包裹着,脸上既有激动,又有几分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首站在人群前列的苏氏族长。
在众人的喧闹声稍歇的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转向了一旁同样激动不己的苏大山,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亲切和看重。
“大山啊,你生了个好儿子!为我苏氏一族,立下了大功啊!”
苏大山被族长这般当众夸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激动得嘴唇哆嗦,连连摆手道:“族长谬赞了……谬赞了……都是……都是明理这孩子自己争气,还有……还有先生教导得好……”
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为人父的巨大骄傲,也有对过往偏袒苏明志的深深愧疚,更有对苏明理未来那无限可能的期盼。
就在族长准备继续对苏明理进行嘉勉,并商议家族如何全力培养这位天降奇才之际。
村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锣响!
“咚咚锵!咚咚锵!”
“怎么回事?村口怎么这么热闹?”
“好像是……好像是官府的人来了!”
围在苏家院外的村民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望去,脸上露出了好奇和惊讶的神色。
不多时,只见几名身着皂隶服饰的官差,簇拥着一名手捧一方大红喜报的吏员。
在一阵清脆的锣鼓声中,精神抖擞地走进了苏家村,径首朝着苏家小院而来!
那领头的吏员,一眼便看到了院中被众人围着的苏明理,以及苏家那简陋却也因人多而显得热闹的院落。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朗声喊道:
“清河县衙报喜——!”
“苏家村苏明理,本科县试,才学出众,荣登案首!知县赵大人特此嘉奖,以励后学!”
这声音,通过那特制的报喜铜锣放大。
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苏家小院,也传到了每一个村民的耳中!
“真的是官府来报喜了!”
“案首!真的是案首!连县太爷都亲自嘉奖了!”
村民们彻底沸腾了!
如果说之前苏大山和苏明理口头上的确认还让他们存有一丝半信半疑。
那么此刻官府的正式报喜,便如同一颗定心丸,将所有的疑虑都击得粉碎!
苏大山听到这官府的报喜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噗通”一声便要朝着那报喜吏员的方向跪下,口中连呼:“谢知县大人恩典!谢朝廷恩典!我苏大山……我苏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苏明理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父亲,轻声道:“爹,使不得,快快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