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通报声落。
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儒雅,目光炯炯的中年官员,在众人的瞩目下,龙行虎步地从清心堂的侧门走了进来。
正是清河县令,赵德芳赵知县。
他一出现,堂内原本还偶有低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更为肃穆。
“恭迎赵大人!”
以刘文正为首,堂内所有士子皆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
赵知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微微抬手,声音清朗道:“诸位同道,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待众人首起身来,赵知县的目光在人群中略作停留,最后定格在了苏明理那略显稚嫩却格外显眼的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嘉许与欣慰。
他缓步走到堂上主位,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清风送爽,翰墨飘香,本官于这清心堂设此文会,一来是为庆贺我清河县今科县试圆满落幕,涌现诸多才俊;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与诸君一同品文论道,切磋学问,为我清河文坛再添几分雅兴。”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又透着亲和。
堂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口中说着“县尊大人所言极是”、“此乃我等读书人之幸”之类的应和之语。
赵知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尤其是我县新科案首苏明理,以七岁之龄独占鳌头,实乃我清河之幸,亦是我大周之佳话!”
“放榜当日,苏案首舌战群儒,其风采本官至今印象深刻,他不仅以惊世才学为自己正名,亦是维护了我清河科举之公允,其胆识与学识,皆令人叹服啊!”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苏明理身上,有赞叹,有好奇,也有几分探究。
苏明理感受到这股视线,依旧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苏明理何在?”赵知县扬声问道。
苏明理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堂前,对着赵知县深深一揖:“学生苏明理,拜见县尊大人。”
赵知县看着眼前的苏明理,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从县试初见其惊世答卷,再到放榜日亲睹其舌战群儒的沉稳与锋芒。
这孩子一次次刷新着他的认知,也让他愈发坚信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赵知县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道:“《史记》有载,甘罗十二岁为秦上卿,使赵得数城,名动诸侯。”
“而今,我清河亦有苏明理,七岁高中案首,其才思之敏捷,见识之卓越,较之古之神童,亦不遑多让啊!”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苏明理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将七岁的苏明理与十二岁的甘罗相提并论,这己是极高的赞誉!
赵知县目光温和而期许地看着苏明理,欣慰道:“这份天赋,当善自珍重,未来可期,苏明理,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资与机遇。”
这番话语重心长,既是赞赏,也是更深沉的期盼。
苏明理心中微动,再次郑重一揖:“学生谨记大人金玉良言,定不负所学。”
他的回答简短而有力,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坚定。
“好。”
赵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深,“归列去吧。”
他目光转向刘文正及几位在座的宿老名士,扬声说道:“刘县丞,诸位宿老,今日便请随意安坐。”
“苏案首年少,本官意让他与县学几位优秀学子坐在一处,也好让他们年轻人多些交流,刘县丞以为如何?”
刘文正连忙躬身道:“大人安排极是,下官这就为苏案首引席。”
很快,众人依照身份与名望,各自寻了席位落座。
赵知县居中主位,刘文正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老宿儒则分坐上首。
苏明理则被刘文正客气地引到了靠近上首的一处席位。
与他同席的,正是刘明宇以及县学甲班的几位平日里表现尚可、此刻看向苏明理目光中大多带着好奇与一丝敬佩的学子。
刘明宇挨着苏明理坐下,兴奋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道:“明理哥,威风!县尊大人都当众夸你了!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
苏明理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安静。
待众人坐定,自有衙役仆从奉上香茗与各色精致的糕点果品。
堂内气氛一时融洽,众人或低声与邻座交谈,或品茗静思,等待着赵知县接下来的安排。
赵知县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放下茶杯后,含笑说道:“诸位,今日文会,既是雅集,亦是考较,本官素闻清河文风鼎盛,才人辈出。”
“今日,本官便效仿古人,出几个题目,愿与诸君一同探讨切磋,以文会友,岂不快哉?”
他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顿时又热烈了几分。
那些自负才学的年轻士子们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能在这等场合一展所长,博得知县大人的青睐。
赵知县含笑端坐,目光在堂内一众士子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矮几上的镇纸,声音清朗和煦:“诸位皆是我清河县的饱学之士,今日雅集,不以官职论,但凭才学交。本官思忖,既是文会,总要有个引玉之砖,方能激荡出诸位的锦绣华章。”
他略作停顿,堂内愈发安静,只闻窗外偶有几声蝉鸣,更显堂内众人屏息以待的专注。
赵知县继续说道:“今日,本官便以‘和’为题,体裁不限,诗、赋、策论皆可,限时一炷香,诸君可尽展所学,佳作将由本官与在座几位宿老共同品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和字一出,堂内先是一静,随即嗡的一声,议论西起。
“和者,天地之大道,万物之根本,此题甚妙!”
一位白发老者抚须赞道。
“以和为题,可小可大,既能咏家宅和睦,亦可论邦国和谐,确是考验功底的好题目。”
另一位中年文士点头附和。
刘明宇坐在苏明理身旁,听了题目,不禁微微蹙眉,小声嘀咕道。
“和?这题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要写出彩可不容易。”
苏明理对此表情平静。
前世浩如烟海的华夏典籍中,关于“和”的论述与佳作何其之多?
有无数珠玉在前。
他只需要撷取其一,稍加雕琢,使其焕发出契合当下的光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