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女孩头发随意扎成丸子头，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长款羽绒服，下面……一条灰绿色小粉花的棉裤？脚上一双卡其色的雪地靴。
有一种起床赶时间上班，随便捞一件外套就出门的随意感，但看她在树上的架势，周岁稔有些不确定。
上班不至于爬树上去吧？
树上的女孩名叫江书允，一个入职非研究所不到一年的新人，见周岁稔、参参以及那个鬼奶奶都看着她，她有些尴尬道：“姐妹，能搭把手吗？我下不来了。”
周岁稔：“……”
江书允是追着周岁稔来的，这里的路她不太熟，一边追周岁稔一边观察周围环境的她没留意路边的东西，停车的时候，她不小心踩扁了路边一个不锈钢的小盆，随即骂得很脏的大黑狗从老旧的杂货店里冲了出来。
江书允最害怕狗了，一见狗冲她来，她嗷嗷叫着就爬上了树。
狗围着她叫了近两分钟，首到一个驼背的老奶奶从店里出来后，才摇着尾巴去老人身边，没再骂她。
她试着寻求老奶奶帮助，可连叫了三声，她发现这位奶奶耳背，听不见她的声音。
这条路上的人少，在树上待了二十分钟，树下就只路过两个看起来才一二年级的小孩，江书允那微不可见的尊严实在不允许她向小孩求救。
天知道小孩子会怎么转达给大人，要是她倒霉遇到了大喇叭小孩，可能就会被围观。
那场景她想想都丢脸。
幸好在她冻得想要首接跳下去的时候，她的目标对象带着鬼出来了。
她安静的在树上听了一会儿，排除了周岁稔是邪修的可能，于是她发出了求救。
走到树下，周岁稔才发现这树是真的高，毕竟是老城区几十上百年的树，周岁稔努力伸手踮脚，还试着够了够，连江书允的脚底都摸不到。
摸到了她也没办法让人下来，毕竟她不会爬树，也不可能让江书允踩着她下来。
比划了一下高度，周岁稔道：“你等等，我去给你借梯子。”
江书允捂脸：“好，麻烦你了。”
好丢脸啊。
“岁岁，不用梯子，我上去给她放下来。”
参参抬起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周岁稔：“你会爬树？”
参参大力点头，跳起来双手双脚抱住这棵周岁稔双手都环抱不住的大树，像个树袋熊一样，蹭蹭蹭的往上挪。
周岁稔看得心惊，连忙张开手：“参参，小心一点。”
“好——”
王翠娟也到了树下，砸吧着嘴，乐呵道：“这小闺女真灵活，像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爬树可厉害了。”
“我家里种了梨树、桑葚。一到季节，我就爬上去摘梨，摘好了，就用绳子绑住篮子传下去给小芬。”
“我家的梨可好吃了，一口下去，又水又甜，好的就拿去卖，被鸟儿、虫儿吃过的，我妈就让我和小芬吃，那时候年纪小，巴不得所有的梨都是被虫咬过的，这样我和小芬就可以天天吃了。”
“我家离镇上远，桑葚又小，卖不了，我和小芬可开心了，每天一干完活，我就带着村子里的小孩爬树，使劲摇晃，熟了的桑葚哗啦啦的落到地上…所有的小孩都呲牙咧嘴的说我家桑葚酸，我还嘲笑他们，明明我家的桑葚是甜的……”
“后来我才知道，每次我才把桑葚摇落在地面，小芬就急忙着去捡黑的，黑的桑葚甜，她把所有甜的桑葚都留给了我，自己和其他人都吃酸的。”
王翠娟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岁稔眼神关注着参参，耳朵却在听王翠娟说话，回道：“我没见过桑葚树长什么样，有这棵树高吗？”
王翠娟脸颊的肉颤了颤，抬手比划：“原本是有的，但长得太大，把院子遮得黑漆漆的，再加上没人吃了，五月桑葚熟的时候，全都烂在了地上，我踩到摔过一跤，我儿子把树枝全修得只剩干。”
“又不巧被雷劈了，树干都焦了，不过在我孙女出生前一年，它又发芽了，等我孙女五岁的时候，它又结桑葚了，我还打下来给我晨晨吃。”
“啊啊啊啊啊——”
王翠娟的说话声中突然响起惊恐的尖叫伴奏。
参参爬到江书允身边后，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下跳，吓得江书允嗷嗷叫。
这可是三西米高的树啊！要是有勇气往下跳，她自己不会跳吗？
还用得着在树上待了二十分钟？
周岁稔也很紧张。
她心跳出嗓子眼的前一秒，参参己经完好无损的将江书允带到了地面。
江书允腿软得扶住树干大口喘气，声音都在发颤，对着参参竖起大拇指：“小孩姐，你厉害！”
参参仰起脸向周岁稔邀功：“岁岁，我把她带下来了。”
周岁稔心脏噗噗跳，但看着开心的参参，她夸赞道：“参参太厉害了，一秒就把人带下来了，还一点都没让自己受伤，太棒了。”
对方是千年的精怪，不是普通的小孩，她得适应。
参参被夸得美滋滋的，小手老气的背在身后，头高高抬起。
稍微缓和一点后，江书允看向周岁稔，“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叫江书允，非研所的员工，请问方便告知一下姓名出处吗？我没在非研所的档案里看到过你，尤其是妖修道友，请问你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在江书允看来，周岁稔很奇怪，比她身边这个看不出跟脚的妖怪奇怪得多。
明明没有灵气，但偏偏她看得见鬼。
做着疑似帮鬼的动作，却生疏得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非研所？
周岁稔想起来吴峰传给她的那份妖怪保护法的署名，难道非研所就是那个非科学现象研究所的简称？
周岁稔：“我叫周岁稔，一个普通人，最近才看得到鬼，没有出处。”
参参：“我喜欢岁岁，和她住在一起！我叫参参。”
“这样啊。”
江书允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周岁稔的名字，打算回去备个案，看周岁稔这个模样，估计是刚刚入道，所以体内才一点灵气都没有。
这种大龄突然觉醒的案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而且周岁稔身边还有一个妖，受到妖喜爱的人，也算是一份机缘。
江书允将话题绕回到王翠娟身上：“我再解释一遍我刚刚说的。”
“每一个到地府的鬼都会出现对应的生死簿，你们是想知道那位小芬有没有去地府，只要拜托人间行走下去问一下就知道了，有她的生死簿，她鬼就在地府，还可以从生死簿上看到她是去投胎了还是去了冥界，要是没有，那就说明小芬在人间。”
“我们所里就有人间行走，要是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带这位奶奶去所里，接下来的事全都交给我就好了。”
周岁稔还没说话，王翠娟就防备的看向江书允：“你要我老婆子去哪？”
“我老婆子又没做什么害人的事，你不会要找道士把我超度了吧？”
王翠娟女士的防范意识还挺高，比起突然出现的江书允，她更相信看不见，但带着她来找妹妹的周岁稔。
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好听，可万一带她回去后立刻就让道士把她打下地府了，她上哪儿找小芬去？
周岁稔见王奶奶不愿意，也没勉强，谢绝了江书允的好意，问道：“江小姐，请问你知道太清观一位叫泉石的道长吗？他的弟子于文瑞是人间行走吧？我找他可不可以？”
“泉石道长？于道长？”
江书允有些惊讶：“我当然知道，泉石真人不仅是太清观的高功，还是致知协会的长老，于道长是泉石真人的二弟子，在人间行走中挺有名的，不过这人性格有些…奇特，找他可能不太容易。”
虽然他们非研所那位也很奇特，但好歹发布的任务都会去做。
周岁稔从江书允的话语里听出了泉石很厉害、知名度很高的意思，对于江书允描述于文瑞的用词，她心里默默点头，于文瑞的性格何止奇特，都可以用奇葩来形容了。
但有名就代表着实力应该还是有的。
周岁稔：“我之前和于道长有些交集，先委托他试试，要是不行，我可以找你吗？”
“当然可以。”江书允很热情：“你开始修炼了，以后见面都是道友，有任何关于修行或者玄学界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除了上班以外，她干什么都很积极。
而且现在的她是非研所资历最浅的，在周岁稔面前，她莫名有了‘前辈’的责任感。
周岁稔顺理成章的和江书允加了好友。
没见过手机的王翠娟看得有些稀奇：“乖乖，这个小东西里面会动。”
她看的是江书允的手机，江书允加上周岁稔之后就立刻揣起了手机。
大冬天的，掏手机冻手。
不过这周岁稔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
望着周岁稔白里透红的脸，以及身上的大衣和看着就不臃肿的内搭，江书允羡慕的把羽绒服的拉链拉高，遮住嘴巴。
周岁稔带着一妖一鬼走后，江书允跺跺脚，蹦跶着暖和一下身体，才急匆匆的骑着小摩托去往非研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