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的弯刀贴着我的后颈划过时,我抓起摊贩的蒸笼砸向街边酒旗。
滚烫的包子雨点般散开,惊得人群像炸窝的麻雀西散奔逃。
毒娘子绣鞋上的银铃叮当乱响,她扬手抛出的朱砂粉在灯笼映照下如同血雾。
"让开!巡捕办案!"
周捕头的暴喝从斜刺里传来,他玄色官服上的铜纽扣在火光中闪了闪。
我故意踉跄着撞向他身后举火把的衙役,那簇火焰正好燎到毒娘子甩来的红绸——绸缎里裹着的毒针簌簌落地,在青石板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敢问二位为何当街追杀此人?"周捕头的雁翎刀横在我与追杀者之间,刀背上的九道血槽还沾着前夜追捕江洋大盗时留下的铁锈。
血魔胸口的蜈蚣刺青蠕动起来,暗紫色纹路爬过脖颈,我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背凸起三道青筋——这是乾坤幻音诀记载的封脉秘法发动前的征兆。
毒娘子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嘴角血渍:"官爷明鉴,此人盗取醉仙楼账册..."她尾音突然发颤,我藏在袖中的食指正以三短一长的节奏叩击玉佩。
玉璧内侧的蛛网状裂纹随着震动发出蜂鸣,那是三日前杜灵萱教我辨识的示警频率。
"醉仙楼大火烧了整条账目,何来失窃之说?"我截断她的话头,靴跟重重碾过地上某块松动的石板。
藏在砖缝里的冰晶蛊硬壳应声碎裂,昨夜在城隍庙檐角收集的晨露正顺着裤管渗入鞋底——这些带着檀香的水渍,足够让周捕头想起半月前护国寺方丈暴毙案的线索。
果然,周捕头的刀锋偏了半寸。
趁着他与血魔视线交错的刹那,我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的烙印。
那是去年剿灭塞北十三寇时,杜灵萱用淬火银针替我烙下的暗记,形状恰似刑部通缉令上某位义贼的标记。
"原来阁下是..."周捕头的瞳孔骤然收缩,剩下的话被血魔突然暴起的刀光劈碎。
我矮身滚进路边堆满腌菜缸的窄巷,后腰撞到的陶瓮发出空响——这位置本该存放醉仙楼特供的梅子醋。
追击声在七拐八弯的巷弄里变成回声游戏。
我踩着潮湿的墙砖跃上房梁时,怀中的账册封皮突然发烫。
那些浸过冰晶蛊汁液的字迹正在月光下显形,墨痕蜿蜒如毒蛇,指向城南废弃的漕运码头。
瓦片缝隙渗下的夜露打湿袖口,恍惚间又闻到杜灵萱配制的金疮药味道。
去年腊月在苍云岭,她也是这样扯开我被雪狼抓破的衣袖,指尖的温度比篝火还烫。"逞英雄也要记得留半条命回来。"她当时往我伤口撒药粉的动作像在给土豆削皮,可缠绷带时打的那个蝴蝶结,却比任何暗器构造都精巧。
码头锈蚀的铁链突然发出呜咽。
我贴着货箱阴影移动,账册上的血字开始渗出铁腥味——这是毒娘子独门追踪术发作的前兆。
指尖抚过腰间玉佩的裂痕,那道贯穿玉璧中央的细纹,正是三日前杜灵萱替我挡下淬毒暗器时,被剑气震出的伤痕。
咸涩的夜风里混进一丝甜腻。
我猛然顿住脚步,背后货箱的霉斑正以诡异的速度褪色成惨白——毒娘子的化骨散蚀穿木板的声响,比春蚕食叶还要安静半分。
(接上文)
毒娘子耳垂上的翡翠坠子忽然发出裂响。
我后撤半步,右手拇指按住腰间玉佩的豁口——这是施展乾坤幻音诀的起手式。
"你连傀儡蛊都种在左肩胛骨第三寸的位置。"我盯着她鬓角渗出的冷汗,靴尖挑起地上半片碎瓷,"就像去年中秋被灭门的漕帮二当家。"
她的红绸倏地缩回袖中,这个习惯性防御动作印证了我的猜测。
三日前杜灵萱在破庙替我包扎时,曾用银簪在地上画过毒娘子的人体经络图,那些扭曲的标记此刻在我脑中亮如星斗。
玉佩在指尖擦出三声短促的颤音,暗合城隍庙檐角风铃的节奏。
毒娘子绣鞋上的银铃突然疯响,她踉跄着扶住生锈的绞盘,颈后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色纹路——这是本命蛊反噬的征兆。
"你以为那位大人真会帮你解蛊?"我欺身上前,掌心贴着她后颈游走的青筋按下去,"他连亲生女儿都能喂给血池老祖当药引。"
货箱缝隙透进的月光突然暗了暗。
毒娘子袖中滑落的瓷瓶被我一脚踩碎,溅起的药粉在木板上蚀出六个梅花状孔洞——正好对应六扇门失踪的六位金牌捕快。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染血的指尖戳向我心口:"杜灵萱没告诉你?
她师父的......"
破空声截断了后半句话。
毒娘子瞳孔里映出一抹寒光,我拽着她扑向堆满渔网的角落。
淬毒袖箭钉入身后桐油桶的刹那,浓烈的檀香味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和护国寺方丈尸首旁燃尽的安魂香一模一样。
"别看她的眼睛!"杜灵萱的声音从码头瞭望塔顶飘下来时,我正用撕下的衣摆捆住毒娘子抽搐的手腕。
她腰间的鎏金香囊突然崩开,数十只荧蓝甲虫振翅的声响,竟与我在苍云岭听过的《广陵散》残谱有七分相似。
我捏碎藏在齿间的冰晶蛊,寒气顺着指尖漫过毒娘子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她袖袋里滑出半块青铜虎符,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上面的云雷纹,与杜灵萱剑柄缺失的装饰完全契合。
远处传来货船撞桩的闷响。
我将虎符塞进贴身的油纸包时,突然摸到包内层用朱砂画着的简易地图——今晨杜灵萱递药瓶时,指尖曾有意无意划过我的掌心。
咸腥夜风里混进一丝焦糊味。
毒娘子突然剧烈挣扎,她后颈的蛛网纹路正在融化成黑色黏液。
我掰开她紧攥的左手,掌纹里嵌着半枚带倒刺的银针,针尾刻着米粒大小的"叁"字。
瞭望塔传来两声布谷鸟叫。
我扯断毒娘子颈间的红绳,坠子里的画像被月光照亮的瞬间,远处漕船突然响起刺耳的梆子声——和那夜在醉仙楼屋顶听到的示警暗号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