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下喉咙里残留的曼陀罗甜腥气，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星象糖纹。
杜灵萱的剑穗擦着我手背晃过，在晨光里甩出一串暗红血珠——那是她刚才抠破掌心留下的记号。
"糖稀要趁热吃才不黏牙。"卖糖翁蹲在地上捡碎铜片，浑浊眼珠突然翻起来盯着我们，"西街王记客栈的芝麻火烧，配三碗井水镇过的豆汁最好。"
铁匠铺淬火的青烟腾起时，杜灵萱己经闪进巷口。
我数着第七声打铁响动拐弯，看见她正用剑尖挑起半片枯叶，叶脉间凝着和糖纹如出一辙的北斗七星刻痕。
"客官打听事？"油滑声线像条蛇钻进耳道。
李三从酱缸后探出半张脸，蒜头鼻上沾着可疑的褐色粉末，"城东老槐树底下住着个怪老头，半夜总拿青铜片敲更——哎哟！"
杜灵萱的剑鞘精准击中他腰间褡裢，三枚锈蚀的青铜钱币滚落出来。
我弯腰时嗅到钱孔里渗出的曼陀罗香，和昨夜燃烧的灰烬味道完美重叠。
"二十两纹银换消息。"李三搓着被剑鞘拍红的手背，眼珠在我们佩玉上打转，"那老头前些天在义庄..."
我突然按住腰间竹笛。
当铺旗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顶端系着的青铜铃却诡异地静止不动。
杜灵萱突然把剑穗甩向李三脖颈，暗红流苏拂过他喉结时，那撮头发丝细的银线在阳光下闪了闪。
穿过三条暗巷后，李三后颈己经爬满冷汗。
我数着他第西次摸向袖口的动作，突然横笛在唇边吹出个滑音。
乾坤幻音诀的震颤顺着青石板蔓延，他别在腰后的匕首"当啷"落地——刃口泛着和杜灵萱手心血珠相同的幽蓝色。
"就是这儿！"李三突然踹翻墙角腌菜坛。
五个持棍汉子从矮墙后跃出时，我注意到他们虎口都纹着北斗七星的褪色墨印，与唐稀勾勒的星图方位完全吻合。
杜灵萱的剑尖在地上划出半圆，激起的尘土恰好形成浑天仪外环。
我踩着天璇位旋身，笛声里掺进三年前在醉仙楼听过的《破阵乐》。
李三突然揪住自己耳朵嘶吼："是他们逼我骗人！
说好劫了银子就去买青铜棺椁的封钉..."
当啷啷——
五根枣木棍同时脱手砸在青砖上。
壮汉们盯着李三脖子上随笛声起伏的银线，那缕从剑穗里钻出来的丝线正勒进他鼓起的血管。
我吹破一个高音，看见血珠沿着银线滚进杜灵萱掌心，在她腕间凝成颗的赤色星子。
集市喧哗声重新涌进耳膜时，李三正抱着装铜钱的陶罐发抖。
杜灵萱用染血的指尖戳破罐口封泥，二十枚青铜币叮叮当当排成北斗七星状。
最末一枚钱孔里，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星象图残卷——与昨夜自燃的证物缺口严丝合缝。
淬火声突然停了。
铁匠提着烧红的火钳从巷口掠过，熔铁味道里混进一丝新鲜的曼陀罗香。
我数到第七片落下的槐树叶时，听见杜灵萱剑鞘敲击墙砖的脆响。
那些原本瘫坐在地的壮汉们，此刻正摸着脖颈后的七星刺青缓缓起身。
（正文）
李三的惨叫声在巷子里激起回音。
五个壮汉围拢过来时，我从他们抽搐的虎口处看到了墨印剥落后露出的新鲜疤痕——七星刺青竟是用烙铁烫出来的。
"那批青铜钉..."杜灵萱的剑尖挑起李三的下巴，血珠顺着剑脊滚落在他领口，"你卖给过路的盐商时，掺了三成黄铜吧？"
突然袭来的笛声让我后颈发麻。
铁匠铺的火钳不知何时抵住了墙角的腌菜坛，坛底暗红纹路竟与星象图残卷上的血渍如出一辙。
李三突然抓挠着脖子上的银线嘶吼："老槐树东侧第七块青砖！
敲三下能见着鬼市引路人！"
杜灵萱的剑穗扫过壮汉们脖颈，五枚青铜钉应声落地。
我蹲下身用竹笛拨开钉帽，发现内壁刻着缩小版的浑天仪——与昨夜在义庄见到的棺椁封钉完全相同。
"酉时三刻。"当铺旗幡突然无风自动，青铜铃在静止的空气中发出蜂鸣，"西街客栈的井水会变成曼陀罗汤。"
李三的同伙们突然齐刷刷撕开衣袖。
他们小臂内侧的北斗七星不是墨印，而是用针尖挑破皮肉形成的血色凹痕。
杜灵萱甩出剑鞘击中最矮那个的膝窝，那人倒地时袖管里滚出个青铜铃铛，铃舌竟是用曼陀罗根茎雕成的。
我数着李三的喘息声吹响《破阵乐》变调。
音波震碎青铜钉的瞬间，五道青烟窜向不同方位。
杜灵萱突然扯断剑穗流苏，七颗赤色星子精准嵌入壮汉们的刺青凹痕。
"槐树叶。"她突然用染血的指尖点我手背，"第七片落在你发梢时，铁匠铺的淬火声停了两次。"
我摸到后颈粘着的枯叶，叶脉间的北斗七星竟是用曼陀罗汁液绘制的。
李三趁我们分神时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巴掌大的星象图——正是钱孔里缺失的那一角。
杜灵萱的剑鞘横扫他脚踝。
李三栽倒时，怀里的陶罐碎片割破了掌心，二十枚青铜币突然自动排列成勺状。
最末那枚滚到墙根第七块青砖前，币孔里渗出的液体在砖面蚀刻出个箭头符号。
"井水要变浑了。"当铺旗幡第三次发出蜂鸣时，我注意到青铜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龟裂纹，"铁匠的火钳淬过曼陀罗汁。"
杜灵萱突然拽着我后撤三步。
李三挣扎着扑向青铜币的瞬间，五根枣木棍突然从不同方向飞来，将他钉死在青砖墙面上。
血水顺着砖缝渗入地下时，我听见极其微弱的青铜碰撞声——像是有人在地底敲打棺椁。
"酉时到了。"杜灵萱甩掉剑尖血珠，腕间赤星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井里的曼陀罗根茎该开花了。"
我们拐出暗巷时，铁匠正把烧红的青铜片按进水缸。
蒸腾的水雾里浮着星象图的残影，王记客栈二楼窗框突然掉下半块木雕——正是北斗七星的天权位。
杜灵萱突然用染血的指尖戳我腰间竹笛。
当第七片槐树叶擦过笛孔时，我嗅到地底翻涌而上的曼陀罗香，混着青铜锈味的冷风突然掀起了客栈门帘。
门帘后的阴影里，某个佝偻身影正在擦拭青铜铃。
那人虎口处的七星刺青泛着诡异的蓝光，与李三同伙们臂上的血色凹痕恰好组成完整的浑天仪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