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萱剑尖甩出的水珠溅在我手背上,凉意渗进指缝里的金铃碎片。
远处崩塌的山体扬起尘雾,将月光滤成浑浊的奶白色。
我着青铜钥匙的饕餮纹路,潭底那盏灯熄灭前最后的光斑还在视网膜上跳跃。
溪水突然泛起涟漪。
不是山风掀起的波纹,而是某种规律的震颤顺着鹅卵石爬上脚踝。
杜灵萱擦剑的动作顿在半空,剑鞘上的流云纹映着月光,竟与二十年前师父教我认穴位时用的铜人经络图完全重合。
"东南。"她突然旋身踢起碎石,右手袖箭破空而出的刹那,七匹黑马撞碎林间薄雾。
为首之人脸上的青铜面具裂成三瓣,正是天机阁密室里被我一剑劈碎的式样。
马蹄铁裹着腐叶的腥气,惊飞栖在歪脖子松树上的夜枭。
十二把弯刀同时出鞘的铮鸣让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杜灵萱的剑鞘重重磕在我后腰,我借着这股力道旋身避过贴面而来的刀光。
腥风擦着耳廓掠过时,我闻到她袖口逸出的紫藤香混着新鲜血味——方才替我挡箭时她右臂渗出的血,己经在素色衣料上洇开暗色花纹。
"流云式第七招破绽在腋下三寸。"我挥剑架住两柄交叉劈来的弯刀,虎口震得发麻。
身后传来衣袂翻卷的声响,杜灵萱的冷哼混着刀刃入肉的闷响:"用你教?"
三具尸体栽进溪水的噗通声里,我瞥见她剑尖挑起的血珠正落在松树箭尾的红缨上。
焦黑的"七星盟"文书被血浸透,残缺的"癸"字突然变得清晰——二十年前师父药柜第三层第七格,装着天山雪莲的檀木盒底也烙着这个字。
弯刀阵突然变阵,七人成北斗状包抄而来。
我腕间旧疤毫无征兆地灼烧起来,像有人拿着杜雨萱的佩剑在经脉里翻搅。
杜灵萱的剑风扫过我后颈时,乾坤幻音诀的调子突然在喉头震颤,某个似曾相识的雨夜在记忆断层里忽明忽暗。
"酉时三刻!"杜灵萱突然厉喝。
我本能地屈膝后仰,她染血的袖箭擦着我下颌射穿持弩者的咽喉。
弩箭钉进身后柏树的方位,恰是师父教我布七星阵时的天枢位。
血腥味越发浓重,我嗅到这些杀手身上都带着苦楝树汁的味道——三年前乞巧夜,杜家别院着火前半个时辰,我在后巷闻到过同样的气息。
音波撞上弯刀阵的瞬间,二十八个青铜铃铛突然在记忆里齐鸣。
我虎口迸裂的血珠溅在最近那人的面具上,裂纹蔓延的轨迹竟与潭底饕餮灯的花纹完全契合。
杜灵萱突然抓住我左手腕,她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旧疤渗进来:"别用第十式!"
己经来不及收拾。
音浪掀飞五匹黑马的同时,我听见她束发的银链崩断声。
青丝扫过脸颊的刹那,深潭底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女人背影突然在眼前晃动——她脚踝的淤痕形状,正与杜灵萱此刻踏在巽位的足印重合。
幸存的杀手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
他们撕开染血的外袍,露出心口纹着的北斗倒挂图。
杜灵萱的剑哐当落地,她按着渗血的右臂踉跄半步,剑柄云纹映着月光,竟与师父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药杵纹理一模一样。
"鲁逸尘!"她突然用剑鞘戳我章门穴,剧痛让我从混沌音律中清醒。
两个杀手正趁机扑向溪边松树,染血的"七星盟"文书在箭尾红缨上飘摇。
我弹出金铃碎片的瞬间,远处山体再次崩塌的轰鸣里,竟夹杂着师父当年埋酒时哼的小调。
青铜钥匙突然在掌心发烫。
杜灵萱抹去嘴角血渍,剑锋在地上划出的沟壑,正是潭底机关图的最后一笔。
杀手们的弯刀同时映出妖异的紫光,我这才发现他们瞳孔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与三年前乞巧夜,给我端来桂花酿的那个哑仆一模一样。
音波第二次震荡时,松树上的夜枭尸体突然炸成血雾。
纷飞的黑羽间,杜灵萱的袖箭钉穿了最后一名杀手的喉结。
她转身时发丝扫过青铜钥匙,饕餮纹路突然浮出暗红色的光,照亮她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紫薇花印记。
山风卷着燃烧的文书灰烬扑在脸上,我弯腰去捡箭尾红缨的瞬间,整片溪滩突然响起细密的机括声。
杜灵萱的剑鞘重重压住我后背:"别动!"
月光下浮现的银丝网离我鼻尖仅剩半寸,网上沾着的毒液泛着熟悉的苦楝树汁味道。
她割破指尖滴在银丝上的血,竟与师父当年解蛊毒的药引气息完全相同。
远处传来更多的马蹄声,这次夹杂着重甲摩擦的响动。
杜灵萱突然把染血的佩剑塞进我手里,剑柄残留的体温烫得惊人。"该想起流云十三式真正的杀招了。"她说着突然扯开右臂染血的布料,那道新鲜的剑伤下,隐约露出青黑色的旧疤——形状与锁魂契灼烧我手腕的痕迹完全对称。
乾坤幻音诀在喉头震颤的第九个音阶,潭底饕餮灯的光斑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
我听见杜灵萱倒吸冷气的声音,混着师父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七星盟其实是......"金铃碎片在指缝间嗡嗡震颤,杜灵萱的血顺着剑柄滑到我虎口。
七道黑影踩着北斗方位逼近,他们外袍翻卷时露出的倒挂星图,与师父临终前攥着的符纸残片完美重叠。
"西南乾位。"杜灵萱突然用剑鞘戳我膝窝。
我顺势矮身避过横扫的弯刀,却瞥见她染血的袖口正对着我的章门穴——三日前她教我破解七星阵时,也是这个要命的起手式。
音波撞在第三匹黑马额头的瞬间,我嗅到苦楝树汁的味道突然变浓。
那个戴裂面青铜面具的首领忽然吹响骨笛,剩余西人竟同时割破手腕。
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倒悬的北斗,月光穿过血阵时,他们青灰色的瞳孔突然泛起妖异的紫光。
杜灵萱的剑锋擦着我耳畔刺出:"看他们脚踝!"
我挥剑荡开两柄弯刀的空隙里,终于看清这些杀手靴筒边缘露出的锁链印痕——与潭底石壁上铁环的磨损痕迹如出一辙。
乾坤幻音诀在喉头震颤到第七个音阶时,记忆里突然炸开师父被铁链拖进火海时的惨叫。
"闭气!"杜灵萱突然拽着我后领暴退三步。
血阵中央腾起暗紫色烟雾,沾到松针的刹那竟腐蚀出七星连珠状的孔洞。
我反手掷出三枚金铃碎片,破空声里裹挟着三年前乞巧夜的火光——那个给我端毒酒的哑仆,靴底也沾着同样的苦楝树汁。
首领的骨笛突然变调。
西名杀手弃了弯刀,赤手空拳扑上来时,指缝间寒光闪烁的竟是淬毒的银针。
杜灵萱的剑鞘重重磕在我肩井穴,剧痛让我本能地使出流云十三式里最凶险的"星陨式"。
剑光绞碎三枚银针的刹那,我听见她束发的银链又崩断一截。
"酉时三刻方位!"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我腕间旧疤。
音浪掀翻最近那个杀手的瞬间,我瞥见此人后颈的紫薇花刺青正在渗血——与杜灵萱锁骨下的印记相比,少了最关键的三片花瓣。
青铜钥匙突然在怀里发烫。
杜灵萱的剑尖在地上划出焦黑的痕迹,竟与潭底机关图的巽位缺口完全吻合。
西名杀手突然僵在原地,他们脖颈青筋暴起,瞳孔里的紫光明灭不定,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我趁机拽着杜灵萱滚向溪边巨石。
她袖箭射穿松枝的刹那,二十八个青铜铃铛突然在记忆深处齐鸣。
杀手们撕心裂肺的嚎叫里,我听见骨笛吹出了师父当年哄我喝药时哼的童谣。
"钥匙!"杜灵萱突然抓住我手腕。
她掌心的血渗进饕餮纹路,青铜钥匙竟自动旋出半圈。
溪水突然逆流形成漩涡,潭底铁链的拖动声混着重甲摩擦的响动从地底传来。
首领的骨笛应声而断。
剩余杀手突然齐刷刷跪地,他们撕开胸前衣料,心口的倒悬北斗竟开始渗出血珠。
杜灵萱的剑尖挑飞最近之人的面具,露出底下布满紫斑的脸——与三年前那个在杜家别院纵火的马夫一模一样。
乾坤幻音诀在喉头震颤到第十二个音阶时,整片溪滩突然陷入死寂。
夜枭的残羽悬浮在半空,连飞溅的血珠都凝成的赤玉。
杜灵萱的银链终于彻底崩断,青丝扫过青铜钥匙的瞬间,我望见她瞳孔深处炸开的紫色星芒。
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这里混着熟悉的紫藤香。
跪地的杀手们突然齐声嘶吼,他们撕裂的声带里挤出不成调的句子:"癸......癸位......"
杜灵萱的剑鞘重重砸在我后腰。
剧痛让凝滞的时间重新流动的刹那,二十八个金铃碎片突然在她发间亮起暗红血光。
我虎口崩裂的鲜血滴在青铜钥匙上,饕餮纹路竟与师父药杵的裂痕完全重合。
"闭眼!"她染血的衣袖罩住我面门的瞬间,整座幽谷突然响起锁链绷断的轰鸣。
浓烈的苦楝树汁味道里,我听见重甲摩擦声己近在咫尺,而杜灵萱的心跳声突然与潭底铁链的震颤频率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