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阀门在我们身后轰然闭合时,整条甬道突然亮起荧荧绿光。
杜灵萱用银丝挑开石壁上湿滑的苔藓,露出底下排列整齐的星斗刻痕——那些凹槽里凝固的鱼油正散发出浓重的咸腥味。
"三垣二十八宿的方位不对。"我的指尖擦过紫微垣的位置,本该指向北方的天枢星此刻正对着东南,"有人改动了星图走向。"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
七盏青铜灯逐次自燃,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暹罗符号。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拔笛的手:"这些符号在动。"
那些暗红色符号确实在缓慢位移,如同水蛭在石壁里游走。
我盯着其中某个字符,它却在我移开视线的瞬间变换了位置。
正当我要凑近细看时,身后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可算等到小郎君了。"赵月斜倚在青铜灯旁,绯色裙摆浸在积水里晕开血色。
她指尖缠绕的靛青丝线正与墙上符号产生共鸣,"这'千机百变阵'滋味如何?"
三枚银梭擦着我耳畔钉入石壁,溅起的火星点燃了苔藓。
杜灵萱甩出银丝缠住赵月脚踝,却被对方袖中飞出的铜钱镖割断。
我翻身跃上横梁,却发现那些青铜灯竟跟着我的动作转动方向。
"小心灯油!"杜灵萱的警告晚了一步。
赵月甩出的丝线精准击中灯座,滚烫的鱼油裹着蓝火朝我泼来。
我横笛吹出三个短促音阶,音波将火焰震成漫天星火。
借着这刹那光亮,我注意到东北角的星斗刻痕在音波中泛出紫光。
真正的紫微垣方位突然在脑中清晰起来,我踩着杜灵萱抛来的银丝腾空翻转,玉笛横扫过七盏铜灯。
青铜灯柱应声移位,墙上暹罗符号的游走速度陡然加快。
赵月冷笑一声,袖中飞出十二枚带倒钩的蝴蝶镖:"你以为破得了媚月宫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故意漏过两枚飞镖,任它们划破左臂,鲜血滴在玉笛鳞片上突然迸发金光。
趁她分神查看暗器的瞬间,我将全部内力灌入"徵"调长音。
音浪掀起的碎石中,那些虚假的暹罗符号开始剥落。
真正的秘宝路线在音波震荡下显现——是刻在青铜地砖接缝处的鲛人图腾。
杜灵萱突然将染血的银丝刺入地面:"西南三步!"
我们同时扑向那块地砖的刹那,赵月的靛青丝线己缠上我的脖颈。
我佯装踉跄,玉笛脱手坠地的声响果然引她俯身查看。
杜灵萱的银丝就在这时穿透她左肩,将她钉在正在坍塌的星图上。
"你竟敢......"赵月姣好的面容因愤怒扭曲,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细针,却在触及我衣襟前被突然隆起的地砖挡住。
整条甬道开始剧烈摇晃,真正的通道在移位的青铜灯下显露。
我抓起玉笛正要追击,脚下突然塌陷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赵月的笑声从深渊里传来:"鲁少侠不妨猜猜,这地宫里的噬骨蛭卵是谁养的......"
杜灵萱猛地拽着我后撤,我们先前站立的位置己爬满血红色线虫。
墙上残余的暹罗符号突然拼成狰狞鬼脸,在我们眼前炸成带毒的磷粉。
当我在咳嗽中睁开眼时,玉笛鳞片正烫得惊人。
杜灵萱撕开染血的衣襟下摆,露出腰间正在渗血的伤口。
她突然盯着我身后某处:"你的影子......"
斜长的影子投在崩塌的星图上,龙角轮廓竟穿透了石壁投影。
我装作没发现赵月从暗处掷来的毒蒺藜,在它即将命中时故意踏错半步。
肩头传来剧痛的瞬间,我顺着惯性重重摔向那滩噬骨蛭卵。
"鲁逸尘!"杜灵萱的惊叫和赵月的娇笑同时响起。
我屏息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那妖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玉笛鳞片的温度突然消退,这意味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我数着赵月落在青砖上的脚步声。
第三声水花溅起时,她裙摆的铃铛声几乎贴着我后颈颤动。
玉笛鳞片彻底冷却的瞬间,我翻身将积蓄己久的音浪尽数轰向那张娇媚的脸。
"你——"赵月瞳孔里的惊怒凝成冰棱。
她发间金步摇被音波震碎,化作金粉混入翻涌的磷火。
那些尚未收拢的靛青丝线突然反噬,在她皓腕上勒出细密血珠。
杜灵萱的银丝就在这时缠上她脖颈。
我趁机吹响《破阵曲》中最暴烈的商调,音波撞碎她腰间悬挂的琉璃瓶。
淡紫色药粉遇风即燃,将满地噬骨蛭卵烧得噼啪作响。
"好个鲁少侠......"赵月咳着血沫退向暗门,染血的指甲在墙上抓出五道狰狞刻痕,"下次见面定要剖开你的心肺,看看到底装了多少弯弯绕绕。"
她遁入暗道的刹那,整座地宫突然响起机括咬合的闷响。
那些残存的暹罗符号开始渗血,在墙上拼出新的鲛人图腾——这次指向的方位与我们先前判断的截然相反。
杜灵萱撕下袖口布料按住我渗血的肩伤:"你早算准青铜灯转动周期?"她指尖沾了点正在融化的星图颜料,凑近鼻尖时突然变了脸色,"鱼油里掺了曼陀罗汁。"
我摸出随身携带的犀角簪,将簪头浸入地面积水。
水面泛起诡异波纹,竟勾勒出我们脚下三丈处有活物游走的轮廓。
玉笛鳞片突然发烫,这次指向西南角的青铜灯柱。
"赵月改动的星图是双重陷阱。"我用簪尖挑开地砖缝隙里的苔藓,露出半截风干的鲛人鳞片,"真正的线索要配合音律震动才会显现。"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手腕。
她染血的银丝不知何时缠上了东北角的灯座,丝线另一端竟系着半枚青铜钥匙。
当我们顺着银丝方向望去,发现塌陷的星图背后透出微弱荧光。
地宫深处传来类似巨兽磨牙的声响,先前静止的噬骨蛭卵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位。
我摸到玉笛第七个音孔处的裂痕,那是上次在洛水镇破阵时留下的暗伤。
"西南七步。"杜灵萱突然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正在渗水的墙缝。
血珠悬空凝成箭簇形状,首指我们左侧某块不起眼的青砖,"但需要你的宫调音阶。"
当我吹响第三个长音时,整面墙的鲛人图腾突然开始游动。
那些刻痕缝隙里渗出海水咸腥,某个形似珊瑚的符号正缓缓爬上杜灵萱的银丝。
玉笛鳞片突然烫得握不住,某个更深的音调在喉间蠢蠢欲动。
地砖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岩层深处奔袭。
杜灵萱突然扯着我退到甬道拐角,我们原先站立的位置突然刺出七根青铜地刺。
那些尖刺上挂着的碎布,分明是赵月绯色裙裾的料子。
"她在替我们开路。"我捡起地刺上的翡翠耳坠,对着荧光细看内侧刻纹,"媚月宫的追踪香。"
杜灵萱的银丝突然绷紧。
西南角的青铜灯柱正在缓慢下沉,露出半截刻满海波纹的石阶。
石阶缝隙里渗出的液体泛着珍珠光泽,却在触及空气时凝结成蛛网状晶体。
玉笛突然自主震颤,某个熟悉的音律在齿关打转。
当我试着哼出那个调子时,晶体蛛网竟发出共鸣,在石阶表面铺成发光的脉络。
某个深海生物的轮廓在光晕中一闪而过,尾鳍扫过的位置赫然显现三枚北斗刻痕。
地宫穹顶突然坠落碎石,咸涩的水雾从西面八方涌来。
杜灵萱将银丝缠上我的手腕,我们踩着正在融化的晶体蛛网冲向石阶深处。
身后传来砖石塌陷的轰鸣,最后一眼回望时,那些真假线索正在磷火中拼成新的星图——这次指向的,是海底某个正在苏醒的轮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