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着潮湿的霉斑涌进鼻腔。
周霸天铁塔般的身形堵在甬道拐角,手中玄铁流星锤刮过石壁,迸溅的火星照亮他左脸那道蜈蚣状的刀疤。
"小崽子倒是能逃。"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锤头重重砸进地面三寸,"可惜护法大人要你们永远闭嘴。"
我攥紧袖中玉笛,掌心冷汗浸湿了暗藏的机关簧片。
杜灵萱忽然扯了扯我的腰带,指尖在布料下快速划出西个字——声东击西。
她发梢的茉莉香混着血腥气,竟让我混沌的灵台清明一瞬。
"乾坤幻音诀第三式!"玉笛横空划出裂帛之音,十二枚淬毒银针随音波激射而出。
周霸天暴喝抬锤,却在音律入耳的刹那身形微滞。
杜灵萱的软剑己如毒蛇吐信,精准刺向他右膝旧伤处。
"雕虫小技!"流星锤呼啸着砸向杜灵萱后心,却在半空诡异地偏移半尺。
我咬破舌尖逼出最后内力,音波在石壁间折射出七重残响。
周霸天双目赤红如困兽,他恐怕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平日引以为傲的"九转雷音功"此刻竟成了索命符。
杜灵萱的剑锋突然爆出三尺青芒。
这是她藏了三十七天的杀招——剑穗里淬炼的碎星砂撞上石壁磷粉,霎时在周霸天眼前炸开炫目白光。
我的玉笛就在这时穿透他护体罡气,音刃切进膻中穴的瞬间,仿佛听见冰面碎裂的脆响。
"不可能..."周霸天轰然跪倒,流星锤将地面砸出蛛网状裂痕。
他死死盯着我玉笛末端流转的暗金色纹路,"乾坤幻音诀...明明己经..."
甬道深处传来杂沓脚步声。
杜灵萱反手甩出三枚青铜钱镖,暗门追兵惨叫倒地。"快走!"她拽着我跃过周霸天仍在抽搐的躯体,我瞥见他腰间露出一角靛青色帛书——那是我三个月前在洛阳失踪的师弟常穿的衣料。
郑老七举着火折子从石缝钻出,焦黄门牙咬着半截断箭:"暗道在祭坛香炉下!"他布满老茧的拇指在青砖某处重重一按,供桌上半人高的青铜鼎突然翻转,露出个冒着寒气的洞口。
地牢的阴冷刺得人骨头发疼。
三十七根玄铁链穿透琵琶骨,将那些熟悉的面孔钉在墨绿色石壁上。
冯掌柜的右手只剩三根手指,却仍死死攥着半块鎏金算盘;陈护卫胸前插着七枚封脉钉,伤口溃烂处竟爬着暗红色蛊虫。
"诸位忍一忍。"我将玉笛抵在唇边,《清心普善咒》的音符混着舌尖血喷在玄铁链上。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手腕:"锁眼涂了赤蝎粉!"她扯下发带缠住我渗血的手指,自己却徒手抓住滚烫的锁链。
铁链崩断的脆响中,我听见她压抑的闷哼。
卫书生踉跄着扑到墙角水缸前,蘸着污水在青砖上画出扭曲图案:"他们在找前朝玉玺...不,不是玉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瞪大,"是镇龙柱!
潼江堰的镇龙柱!"
地牢深处突然传来石板移动的轰鸣。
杜灵萱将火折子抛向半空,跃动的火光里,一扇布满音律符号的青铜门正在缓缓开启。
那些蝌蚪状的纹路与我玉笛上的暗金纹路竟产生诡异共鸣,震得我丹田气海翻涌如沸。
"当心!"冯掌柜突然将我扑倒在地。
一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钉入石壁,箭尾缠着的纸条被陈护卫用牙齿扯下,上面是师弟惯用的瘦金体——"师兄,镇龙柱下有你要的真相"。
杜灵萱的软剑己抵住郑老七咽喉:"解释。"她剑尖挑开对方衣襟,露出锁骨处暗红色的莲花印记——与周霸天尸体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火折子恰在此时熄灭。
在最后的光晕里,我看见青铜门上的音律符号正泛着幽幽蓝光,像极了师父临终前瞳孔扩散的模样。
而冯掌柜塞进我掌心的鎏金算盘珠,分明刻着半阙《广陵散》的曲谱。
郑老七喉结在剑尖下滚动,暗红莲花随着吞咽动作诡异地舒展花瓣。
我按住杜灵萱颤抖的腕子,玉笛尾端金纹突然灼烫如烙铁——这是师父教我辨毒时留下的预警机制。
"赤蝎粉混着鹤顶红。"我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杏仁味,笛孔里渗出的血珠在青铜门蓝光里凝成蛛丝,"郑老哥这手移花接木,倒比三年前在洞庭水寨时精进不少。"
冯掌柜突然暴起,残缺的右手攥着算盘珠重重拍在青铜门某处音律符号上。
石壁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那些蝌蚪状纹路竟开始缓缓流动。
杜灵萱的剑尖顺势挑破郑老七衣襟,飘落的碎布里赫然裹着半片风干的蛊虫残骸。
"潼江堰的镇龙柱是幌子。"我将染血的算盘珠按进青铜门凹槽,暗合《广陵散》的音符从丹田涌出,"他们真正要震的,是藏在七十二连坞地脉里的前朝毒冢!"
青铜门轰然洞开的刹那,杜灵萱旋身甩出七枚青铜钱镖。
郑老七后撤的身影被钉在石壁,喉咙里发出蛙鸣般的咯咯声。
他锁骨处的莲花印记突然炸开,钻出三条通体漆黑的百足蜈蚣。
"当心音障!"卫书生突然扑到门边,蘸着脓血在青砖上画出星宿图。
门内涌出的气浪掀翻三个暗门追兵,他们的惨叫声撞在音律符号上竟折射成《清心普善咒》的曲调。
密室中央的青铜鼎冒着靛青毒烟,鼎身浮雕正是各派掌门人的脸。
陈护卫突然发狂似的撕开胸前腐肉,蛊虫裹着黑血爬向鼎足——那处刻着漕帮帮主独门剑法的纹路正在融化。
"用音波震鼎耳!"杜灵萱的软剑绞住两条飞射而来的铁链,剑穗碎星砂在毒烟里炸出紫色火花。
我将玉笛插入发髻,双手结出师父临终前比划的古怪指诀,乾坤幻音诀第七重混着喉头血喷在鼎身。
毒烟骤然凝成数百根细针,却在触及我们衣角的瞬间化为齑粉。
青铜鼎裂开蛛网纹,鼎肚里滚出七枚刻着各派徽记的玉珏。
冯掌柜突然跪地痛哭,他残缺的右手死死抠着漕帮玉珏边缘——那里有他女儿及笄时亲手刻的荷花。
"蛊虫入脑,音律控魂。"杜灵萱剑尖挑起正在融化的鼎足碎块,"他们要给整个江湖种下听话的提线木偶。"
当我们扶着伤痕累累的众人冲出密道,天边残阳如血。
渡口芦苇荡里藏着冯掌柜半月前安排的货船,船头灯笼却换成暗门惯用的九瓣莲纹。
卫书生突然夺过火把掷向水面,跃动的火光里,漂浮的莲纹灯笼竟组成师父临终前在地上画的诡异符号。
七日后英雄宴上,当各派掌门亲眼看见玉珏里爬出的蛊虫在《广陵散》曲调中爆体而亡,整个聚义厅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杜灵萱站在飞檐阴影里擦拭剑穗,月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霜。
我着玉笛上新出现的裂痕,那日密室青铜鼎炸裂前,分明有双戴着玄铁指套的手在鼎内刻下半个"赦"字。
漕帮帮主亲自斟的酒在喉头烧成火线时,我听见码头更夫敲响三更梆子。
梆声与师父教我的《安魂曲》第七节完全重合,而本该在灵堂守夜的冯掌柜,此刻正在船舱底用算盘珠排列星宿图——正是那日卫书生蘸血所画的模样。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斟酒的手,她指尖沾着的碎星砂在杯沿拼出半朵九瓣莲。
船板下的江水轻轻晃动,倒映着岸边新立的镇龙柱,柱身裂缝里渗出的黑水,正缓缓汇成音律符号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