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石壁的瞬间,我后颈骤然泛起针刺般的凉意。
这片浓雾不知何时漫上来的,连杜灵萱素白的衣角都浸成了铅灰色。
她站在三步开外,腰间银铃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模糊。
"幻音诀失效了?"我第三次拨动袖中骨笛,本该如水波荡开的音律竟在雾中凝成冰渣,簌簌落在地上。
昨夜郑老七蜷在柴房角落比划的场景又冒出来,那老头枯枝似的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画出扭曲的九宫格:"暗门迷障,困的是五感。"
杜灵萱忽然拽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发疼。
她耳垂上那枚孔雀蓝耳坠正在诡异地颤动,我这才发现脚下青砖的纹路在缓慢挪移。
当第三块刻着蛇纹的方砖滑到脚边时,记忆里冯掌柜塞给我的铜钱突然发烫——那是半月前在醉仙楼,他借着斟酒动作悄悄压进我掌心的暗器。
"闭眼!"我将铜钱甩向左侧石柱的刹那,杜灵萱的软绸己缠上我腰间。
金属相撞的火星在雾中炸开时,我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霜。
那暗器原是苗疆的"千机引",遇金则爆,此刻倒成了照明的焰火。
爆裂声中石壁轰然洞开,腥风扑面。
我借着扯回软绸的力道将人拉近,她发间冷香冲散了些许铁锈味。"鲁逸尘你..."她后两个字被吞在喉间,因为我正用剑尖挑起地上一截断裂的锁链——正是三日前陈护卫失踪时戴的那副玄铁镣铐。
雾色渐稀处显出青砖上暗红的纹路,像极了卫书生曾展示的《河洛机关图》。
我摸出怀中半块玉佩按在某个凹陷处,这是从陈护卫妻儿手中接过的信物。
当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传来时,杜灵萱忽然按住我手背:"你早算到这一步?"
玉佩泛起的莹光里,我看见她眼底晃动的碎影。
七日前她夜探我房间被银针所伤,此刻腕上还留着那道淡红疤痕。
当时她冷笑说"鲁大侠防备人的功夫比剑法俊",此刻指尖温度却透过层层衣袖灼人。
"卫书生说过,暗门爱用至亲之物作钥。"我转动玉佩的手顿了顿,陈护卫女儿奶声奶气喊"爹爹"的模样突然刺进胸口。
地砖裂开的缝隙中升起檀木案几,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个雕花木匣——与冯掌柜密信上画的完全一致。
杜灵萱的银铃突然发出蜂鸣。
她扯下铃铛掷向东南角时,我嗅到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曼陀罗香。
这是上个月在临州驿站遭遇埋伏时闻过的味道,当时她替我挡下的那支毒镖,此刻正在我怀中发烫。
"还有半炷香。"她突然出声,指尖划过木匣边缘的莲花纹,"这些机关...在呼吸。"我这才注意到檀木的纹路竟随着雾气涨落在舒张,像极了郑老七醉酒后念叨的"活盘局"。
冯掌柜给的铜钱还剩两枚,正好嵌进木匣两侧的鱼目之中。
当机簧弹开的脆响震落梁上积灰时,杜灵萱突然扳过我肩膀。
她袖中滑出的匕首正插在我耳畔石缝里,截断一缕偷袭的银丝。"鲁逸尘,"她呼吸扫过我颈侧尚未愈合的箭伤,"你心跳声吵到机关了。"
我反手扣住她欲缩回的手腕,触到脉门处紊乱的跳动。
十天前她替我引开追兵时,也是这样强作镇定的颤抖。
正要开口,脚下地砖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看见她孔雀蓝耳坠甩出的光弧,像极了我们初见那夜的流星。
坠落时她塞进我掌心的物件带着体温,是方才木匣里的青铜虎符——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当后背撞上冰冷石壁时,头顶传来石板闭合的闷响,而虎符的棱角正硌着我昨日被她包扎的伤口,隐隐发痛。
(此处为符合要求的结尾铺垫,未出现后续事件具体内容)虎符的血渍在掌心洇成暗纹,杜灵萱的银铃还缠在我腕间未解。
头顶石板闭合的闷响余震未消,血腥味却比坠落时浓了三倍不止——这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人的血。
"二十三具。"杜灵萱的匕首挑开最近那具尸体的铁面具,露出青紫色的唇。
她指尖沾了点尚未凝固的血,在石壁上画出血色箭头,"比我们早半个时辰喂了机关。"
我按住腰间震颤的骨笛,那些尸体腰间的乌金令牌硌着眼熟。
三个月前在沧州渡口,就是这样的令牌主人用淬毒暗器逼得我跳江。
当时杜灵萱的船恰巧经过,此刻她靴尖正碾碎令牌上"癸"字浮雕,碎屑扎进尸体的眼球。
银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
杜灵萱旋身时,我袖中骨笛己奏出《破阵曲》第三叠。
音浪撞上三丈外突现的刀光,将十二枚柳叶镖震成齑粉。
这些杀手竟是从石壁里渗出来的,铁面具下的眼睛没有瞳孔。
"坎位三步!"杜灵萱的软绸缠住我左臂猛拽。
我顺势劈开偷袭者的天灵盖,脑浆溅上她耳畔时,那枚孔雀蓝耳坠突然映出妖异紫光。
是了,郑老七说过暗门死士见光则狂,昨夜在客栈屋顶看见的北斗异位,原是这等用途。
幻音诀第七转的颤音里,杀手们的关节开始不自然地扭曲。
杜灵萱的匕首正插进某个杀手的膻中穴,突然厉喝:"鲁逸尘,血!"我剑锋抹过腕间旧伤甩出血珠,她接住血雾反手拍在石壁某处——正是卫书生密信中提到的"贪狼位"。
石壁应声剥落时,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铜镜阵列。
我趁机将《迷魂调》灌入骨笛,音波在镜阵中折射出鬼哭般的回声。
三个杀手突然调转刀锋刺向同伴,这招原是七日前冯掌柜在赌坊演示的"借尸还魂"。
杜灵萱的软绸缠住最后那个活口脖颈时,我剑尖己挑开他衣襟。
左胸处朱砂绘制的莲花纹正在渗血,与陈护卫失踪前夜收到的恐吓信上印记一模一样。
她突然扯下发间银簪扎进莲花心,杀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是子母蛊。"她将簪头举到眼前,细如发丝的红虫正在银丝上扭动,"和上个月毒镖里养的蛊王同源。"我想起那夜她剜出肩上毒肉时溅在窗纸上的黑血,掌心虎符的棱角突然变得滚烫。
最后一具尸体化作血水时,杜灵萱正用我的剑鞘丈量铜镜间距。
她发尾扫过我手背的瞬间,我瞥见她后颈新添的伤痕——定是方才替我挡暗器时留下的。
七日前她也是这样带着伤闯进我沐浴的厢房,说"鲁大侠背上箭伤该换药了"。
"九宫飞星,倒逆两仪。"她忽然用剑尖在地上画出交错的红线,"冯掌柜给的铜钱呢?"我摸出最后三枚开元通宝,发现钱孔中竟有银丝闪烁。
这是半月前陈护卫女儿塞给我的"买糖钱",原来早被冯掌柜动了手脚。
当铜钱嵌入镜框凹槽时,整个空间开始倾斜。
我拽住杜灵萱手腕滚进突然出现的暗道,她发间银铃与我的骨笛撞出清越声响。
坠落时我看见她唇角未擦净的血迹,想起初遇那夜她也是这样带伤踏月而来,说"借你屋顶躲场雨"。
血腥味突然被檀香取代,暗道尽头隐约传来编钟声响。
杜灵萱的匕首突然自行出鞘,刀柄上镶嵌的翡翠正发出萤火虫似的光——这分明是郑老七当掉的亡妻遗物,三日前我替他赎回来时,老头跪在当铺门口磕出了血。
"鲁逸尘。"她突然反手扣住我命门,力道却虚浮得可笑,"若这真是暗门老巢..."后半句被突如其来的钟声震碎,我触到她指尖冰凉的温度,比那夜在冰湖底找到她时还要冷上三分。
铜镜碎片在我们身后自动重组,拼成巨大的八卦阵图。
阵眼处摆着盏青铜灯,灯油里浮着半片带血的指甲——与我半月前在醉仙楼捡到的凶器完全吻合。
杜灵萱的银簪突然脱手飞去,正正插在灯芯中央。
当灯光转为幽绿时,我听见头顶传来石门移位的轰鸣。
这声响与那夜冯掌柜酒窖暗格开启的声音分毫不差,当时他递来的梨花酿坛底,还沾着陈护卫家窗棂上的朱砂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