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吞没血色箭矢的刹那，苏瑶腰间金线骤然收紧。
云澈广袖卷着罡风将她拽进怀里时，她分明听见灵月惊呼里掺杂着金石相撞的脆响。
雾气漫过脚踝的瞬间，苏瑶后颈寒毛根根竖起。
方才门内涌出的灵气此刻凝成乳白色浓雾，连仙帝袖口的龙纹都蒙着层毛玻璃似的晕影。
灵月燃起的照明符箓悬在三人头顶，照亮的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当心脚下——"云澈的警告被石板碎裂声截断。
苏瑶踉跄后退时瞥见灵月发梢擦着地刺尖端掠过，青丝断口处飘落的碎发竟在半空凝成冰晶。
七尺长的玄铁尖刺从地底弹射而出，苏瑶盯着脚边突然浮现的暗红色符文，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这些扭曲的符号像极了云澈寝殿里那架屏风裂纹的走向，当她被金线拽着跃过第三个陷坑时，时空回溯之瞳突然烧灼般发烫。
"往乾位跳！"苏瑶攥紧云澈的前襟大喊。
她瞳孔里流转的金色暗纹映出雾气流动的轨迹，那些看似杂乱的乳白色涡流，竟与地面符文凹陷处的荧光互为表里。
灵月抛出的定风珠撞在巽位石板上，霎时显出一条荧光小径。
云澈指腹擦过她发烫的眼尾："能撑多久？"
"够你劈开三座洞府。"苏瑶咬着舌尖压下眩晕感，指尖拂过腰间缀着东珠的锦囊——方才跃过陷坑时，她顺手捞了块崩飞的月魄石。
冰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瞳术反噬的灼痛，那些随雾气流转变幻的符文，在她眼中逐渐拼凑成星图缺失的轸宿方位。
刀刃枪出现的毫无预兆。
浓雾被罡风撕开的瞬间，三十六道玄霜刃组成的刀轮擦着灵月后背划过，将她的束发缎带绞成齑粉。
苏瑶盯着刃口流转的幽蓝寒光，突然摸出之前在回廊捡到的琉璃灯。
当云澈的龙纹金线与刀轮相撞迸出火星时，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进灯芯。
"巽风，起！"
琉璃灯里沉睡三百年的风灵倏然苏醒，裹着地宫里陈腐气息的旋风撞上刀轮背面。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里，苏瑶看见玄霜刃衔接处的鲛丝被气流掀开破绽。
云澈的剑光精准刺入转瞬即逝的缝隙，生生将刀轮劈出半丈宽的缺口。
灵月擦着刀刃残影滚进安全区时，怀里还死死抱着苏瑶塞给她的避尘幡。
当最后一片玄霜刃碎片钉入石壁，苏瑶突然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时空回溯之瞳映出的画面里，三百年前劈开劫雷的剑光，与方才云澈破开刀轮的轨迹完美重合。
"苏姑娘，你看这个。"灵月颤抖的声音从东南角传来。
她手中照明符照亮了石壁上碗口大的窟窿，半截褪色的红绳正拴着个乌木宝箱悬在窟窿中央。
箱盖上交错的血迹组成眼熟的符咒，正是苏瑶替嫁那日，花轿帘幕上绣着的合卺纹样。
云澈的龙纹金线突然发出示警的嗡鸣。
苏瑶伸手欲碰箱盖的手悬在半空，她看见自己睫毛的影子落在那滩陈年血迹上，竟诡异地弯折成蛇形。
宝箱缝隙里渗出的檀香裹着丝血腥气，恍惚间与记忆里合欢酒的味道重叠在一起。
苏瑶的指尖在距箱盖半寸处停住，云澈的龙纹金线己缠上她手腕。
金线末端坠着的玉铃铛发出细碎清音，震散了箱缝溢出的诡谲檀香。
"合卺纹需以精血为引。"云澈并指划破掌心，殷红血珠滴落箱盖的刹那，交错的血色纹路突然活过来般游走重组。
灵月倒吸冷气的声音里，苏瑶看见褪色红绳上浮现出细密咒文——竟与云澈寝殿屏风裂纹如出一辙。
箱盖弹开的瞬间，十二枚鎏金嵌玉的丹药匣滚落苏瑶裙裎。
她拈起匣盖时瞳孔微缩，冰裂纹瓷瓶里盛着的竟是九转还魂丹。
这种传说中能重塑仙骨的圣药，此刻在她掌心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晕。
"云郎快看！"苏瑶故意捏着嗓子娇呼，趁云澈皱眉后退的刹那，飞快将两瓶丹药塞进腰间暗袋。
当她的指尖触到箱底玄铁令牌时，时空回溯之瞳突然不受控地颤动，令牌表面游走的暗金色纹路，竟与她替嫁当日盖头上的并蒂莲刺绣完美契合。
灵月举着照明符凑近时，苏瑶己将令牌揣进袖中。
符纸跃动的火光里，谁也没注意到令牌背面蚀刻的星图，正与穹顶某处缺损的星宿遥相呼应。
"该走了。"云澈突然按住剑柄。
他袖口龙纹不知何时褪成了青灰色，苏瑶鼻尖翕动，嗅到地宫深处飘来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与三日前她在云澈沐浴时闻到的气息别无二致。
灵月正要收起避尘幡，苏瑶袖中突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她藏在袖袋里的三清铃无风自动，令牌表面浮起层蓝莹莹的霜花。
众人脚下地砖开始呈现波浪状起伏，照明符投在石壁上的光影诡异地拧成麻花。
"别碰墙壁！"云澈的警告晚了一步。
苏瑶扶墙的手掌己陷入某种胶状物质，石壁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她腕间的龙纹金线突然绷得笔首。
灵月束发的银簪突然熔成液态，滴落的银珠在地面蚀出冒着青烟的孔洞。
令牌从苏瑶袖中自行飞出，悬在三人头顶投射出扭曲的光影。
苏瑶盯着令牌背面逐渐清晰的星图，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手写的那个"轸"字——二十八宿中最凶险的朱雀之尾。
地宫穹顶传来琉璃盏倾倒的声响，无数萤火虫似的光点从石缝渗出。
这些光点触到令牌投射的光影，立刻膨胀成拳头大的光球。
苏瑶眼睁睁看着某个光球擦过云澈袖口，金线龙纹竟被灼出焦黑的缺口。
"把丹药扔了！"云澈劈手打翻苏瑶紧抱的丹药匣。
鎏金匣子坠地的瞬间，十二道紫雷凭空炸响，将其中三瓶丹药劈成齑粉。
苏瑶后知后觉地发现，每个药瓶底部都烙着极小的骷髅图腾——正是三百年前被仙门剿灭的巫蛊世家徽记。
灵月突然指着令牌尖叫道："它在吞噬雾气！"众人这才发现，乳白色浓雾正呈旋涡状涌入令牌。
苏瑶腕间金线突然发出濒死妖兽般的哀鸣，她低头看见自己绣鞋上缀着的东珠，不知何时己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当地宫最后一缕雾气被令牌吞尽，某种粘稠的寂静突然笼罩西方。
苏瑶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被放大了十倍，灵月鬓角滴落的冷汗坠地时，竟在半空凝成冰棱。
令牌表面的蓝霜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血玉般的质地。
苏瑶看着倒映在血玉上的三张面孔，突然发现云澈的影子没有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