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妖界的天空割裂成碎片,苏瑶攥着绣金丝云纹的袖口擦去额角冷汗。
她腰间缀着的七宝璎珞在疾风中叮当作响——这原本是要卖给蓬莱阁的上等货色,此刻却在玄鹰掀起的罡风里裂开道细缝。
"往生咒还要念多久?"凌仙的九节鞭缠住第三只玄鹰的利爪,素来梳得齐整的云鬓散落几缕青丝。
这位仙界使者白玉似的面庞染了飞灰,倒比平日端着架子时鲜活三分。
苏瑶借着回旋身法避开俯冲的鹰喙,石榴红裙裾在枯木丛中开成带刺的花。
她突然注意到玄鹰颈项翎羽随着攻击频率泛起诡异紫芒,每三次振翅后右侧第三根飞羽会迟滞半息。"凌姐姐,巽位!"
话音未落,西北方密林突然传来清越铃音。
漫天枯叶凝成碧色屏障,将扑来的玄鹰尽数弹开。
苏瑶嗅到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转头便见月白衣袂拂过嶙峋怪石,来人发间别着的银铃随着步伐晃动,在暮色里划出星子般的残影。
"苍狼王的看门狗倒是勤快。"灵狐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妖力,琥珀色瞳孔扫过凌仙戒备的姿态,"若要取你们性命,方才那道千叶刃就该往心口送。"
苏瑶盯着灵狐耳后若隐若现的白色绒毛,突然伸手拽住正要开口的凌仙。
她袖中暗藏的窥天镜闪过微光——这是用三颗东海鲛珠跟黑市商人换的赝品,此刻镜面映出灵狐腰间玉佩,上面分明刻着仙界文渊阁的徽记。
"姑娘的铃铛倒是别致。"苏瑶状似无意地踢开脚边碎石,露出底下半截焦黑的符咒残片。
这是三日前云澈给她防身的雷火符,此刻却在泥里闪着微弱红光——说明附近有妖族动用过大型阵法。
灵狐轻笑一声,腕间银链突然暴涨成匹练,卷着两人瞬移至百里外的溶洞。
洞壁生满荧蓝苔藓,映得凌仙手中蓄势待发的冰棱愈发森寒。
苏瑶却注意到苔藓上有细密齿痕,像是某种小兽反复啃咬留下的印记。
"苍狼王上月盗走了妖皇的赤霄印。"灵狐掌中升起团狐火,火光里浮现出扭曲的战场幻象,"他在人界边陲伪装仙界修士屠村,又往昆仑山送了十二具被妖毒腐蚀的仙门弟子尸首。"
苏瑶着袖袋里的溯时之瞳,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云澈昨夜突然出现在窗外的样子。
那位仙帝向来纤尘不染的衣摆沾着暗红血迹,却只是将新炼的护心镜丢在她枕边。
此刻幻象中闪过苍狼王亲卫的身影,他们佩刀上缠绕的魔气,竟与三日前刺杀她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凌仙突然剑指灵狐眉心:"你如何知晓仙门秘事?"剑锋搅碎的光斑落在苏瑶裙角,照亮她悄然捏碎的传音蝶——鳞粉正化作细流渗入洞壁,这是云澈教她的探灵术。
"我母亲是文渊阁掌灯使。"灵狐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灼伤泛着青黑,"苍狼王发现我偷换情报,赏了道噬魂鞭。"她耳后的绒毛突然炸开,溶洞深处传来碎石滚落声,某种爬行动物鳞片摩擦岩壁的响动由远及近。
苏瑶突然按住凌仙执剑的手。
她颈间云澈送的玉坠正在发烫,这是遇到魔气的征兆。
少女甜软的嗓音裹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凌姐姐,你瞧她袖口露出的伤药,是不是和玄天宗丹房里失窃的九转玉露丸一个味道?"
溶洞顶部落下一滴水珠,在凌仙脚边溅起细小冰花。
仙界使者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结霜的裙摆,终于缓缓收剑入鞘。
荧蓝苔藓的光晕里,苏瑶瞥见灵狐垂在身侧的指尖正轻轻颤动,像极了那日云澈教她剑诀时,克制着想要纠正她握剑姿势的本能反应。
荧光苔藓在洞壁上明灭如呼吸,苏瑶指尖抚过石壁细密的齿痕,突然将发间金步摇插进缝隙。"喀嗒"轻响,整面岩壁应声翻转,露出布满抓痕的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留影珠,珠面浮动着各仙门独有的防伪云纹。
"上个月玄天宗失窃的九转玉露丸,原来都喂了这些小家伙。"苏瑶蹲下身,看着三只雪貂模样的妖兽从暗格里窜出,其中一只叼着的玉瓶还刻着昆仑派的青鸾标记。
灵狐耳尖微动,腕间银铃突然化作丝线缠住凌仙的剑柄,堪堪挡住从洞顶滴落的腐骨毒液。
凌仙剑锋上的冰霜簌簌掉落,在满地荧光苔藓上灼出焦黑孔洞。
她盯着灵狐锁骨处随着呼吸明灭的灼伤,突然并指抹过剑身。
霜刃映出溶洞顶端的钟乳石群,那些倒悬的尖锥里分明嵌着半截玄色鹰羽。
"三日前戌时三刻,你在哪里?"凌仙的九节鞭缠住灵狐脚踝,鞭梢莲花坠突然绽放,露出里面暗藏的窥心镜。
这是临行前玄天宗长老所赠,此刻镜面却映出漫天飘落的桃花——正是文渊阁后山独有的千年雪桃。
苏瑶袖中的溯时之瞳突然发烫,她踉跄着扶住石壁,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灵狐在暴雨夜将染血的卷宗塞进树洞,五只雪貂叼着它们窜向不同方向;苍狼王的亲卫队长右耳缺失的鳞片,竟与三日前刺杀她的黑衣人腰间玉佩纹样重合。
"凌姐姐可还记得上元夜的千灯传讯?"苏瑶突然扯开腰间丝绦,七宝璎珞叮叮当当散落满地。
她从最末端的玉环里抠出粒芥子,迎风化作盏破损的莲花灯——这正是当日文渊阁向各派传递密讯的法器,灯芯处还残留着狐族特有的松脂香。
溶洞突然剧烈震颤,灵狐的狐火猛然暴涨。
火光中浮现的幻象清晰起来:苍狼王亲卫的佩刀上,魔气凝成的狼首双目赤红,与苏瑶手中莲花灯残留的黑雾如出一辙。
凌仙的九节鞭骤然松脱,鞭梢莲花坠"咔"地合拢,吞没了最后一丝疑虑。
"该换药了。"苏瑶突然掏出个描金瓷瓶,正是她从云澈药阁顺来的玉髓膏。
灵狐耳后的绒毛突然炸开,琥珀色瞳孔竖成细线,洞外隐约传来翅膀破空之声。
苏瑶却恍若未闻,指尖沾着药膏抹过对方锁骨灼上,那里立刻浮现出文渊阁特有的莲花烙印。
云澈站在千里外的水镜前,手中捏碎的茶盏化作流沙从指缝滑落。
他看到苏瑶借着上药的姿势,将窥天镜残片塞进灵狐衣领夹层——那是用东海鲛人泪重炼过的法器,正幽幽闪着只有仙帝能看见的湛蓝微光。
溶洞外的风忽然静止了,连荧光苔藓都停止了明灭。
苏瑶腕间的七宝璎珞无风自动,残缺的玉环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她弯腰拾璎珞时,瞥见洞外飘进半片玄色翎羽,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那分明是她两个时辰前,在玄鹰第三次振翅时用雷火符烧焦的位置。
灵狐的银铃突然同时朝八个方向激射,在溶洞口织成细密音网。
苏瑶却按住她结印的手,将最后一枚留影珠按进石壁暗格。
少女甜软的轻笑混着铃音,在突然死寂的溶洞里格外清晰:"好戏才刚开场,总要留些彩头给看客呀。"
远处山崖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惊起遮天蔽日的黑羽,却又在瞬息间归于诡异的宁静。
苏瑶颈间的玉坠烫得惊人,她着溯时之瞳的手心渗出冷汗,面上却笑得愈发娇俏。
洞外某处,被雷火符灼伤的玄鹰正用独眼盯着岩缝,暗红血珠顺着岩石纹路渗入地底,绘出古老的召唤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