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暗河裹着碎冰撞上岩壁时,林梦霄腕间的逆鳞印记正泛起第三道血纹。
云澈拽着她跃出水面,玄铁锁链擦着耳际钉入石壁,正道盟的追捕符咒在头顶炸开青紫色光斑。
"东南角暗门!"云澈抹了把脸上的冰碴,指缝里渗出的血在鲛绡灯下泛着诡异的蓝,"阵眼石时效只剩半炷香。"
林梦霄反手将密卷塞进缠满绷带的胸口,掌心的囚神碑虚影突然震颤。
她抬头望向头顶裂缝,沈崖雪色衣袂掠过时带起的剑气,正将洛璃的毒箭绞成齑粉。
"当心!"
云澈猛地将她扑倒在湿滑的青苔上,三枚困龙铃擦着发梢钉入石缝。
林梦霄嗅到他衣襟残留的柏子香突然浓烈——这是云家暗卫传递情报时惯用的熏香。
"沈盟主在替你挡箭。"青年副手压低声音,喉结上的旧伤疤随着喘息起伏,"他腰间玉佩..."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
三十六盏鲛人灯残片混着冰水倾泻而下,林梦霄在混乱中瞥见沈崖的剑穗缠住了洛璃的步摇。
公主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悄悄探向盟主后心,掌心的蛊虫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盟主小心蛊毒!"
云澈的警告与林梦霄的骨笛同时响起。
逆鳞吞噬的红光暴涨瞬间,少女腕间新生的鳞片割破绷带,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囚神碑的图腾。
洛璃惨叫一声缩回手,蛊虫在血雾中化作青烟。
沈崖的剑尖悬停在林梦霄咽喉三寸,雪刃映出她颈侧蔓延的龙鳞纹路:"解释。"
"药王谷灭门案不是意外。"林梦霄任由逆鳞印记灼烧经脉,从怀中抽出半幅密卷,"当年皇室用困龙铃抽取的不仅是囚徒体质者的灵力——还有神兽血脉。"
云澈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溢出的血染红衣襟。
沈崖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症状与三年前暴毙的云家长老如出一辙。
洛璃的翡翠护甲在此时划过岩壁,毒粉混着水雾弥漫开来。
"盟主莫要听信妖女惑众!"公主的梨花带雨与方才的狠辣判若两人,"云副使分明是遭了逆鳞反噬..."
林梦霄突然轻笑出声。
她染血的指尖点向云澈心口,暗红纹路顺着青年暴起的青筋游走,最终在锁骨处凝成柏枝图案:"云家暗卫的守心印,沈盟主应当比我更熟悉?"
沈崖的剑气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十年前药王谷惨案现场,他在师父心口见过同样的印记——彼时所有人都说那是囚徒体质者留下的邪术。
"这不可能..."洛璃踉跄着后退,绣鞋碾碎了半块玉佩。
沈崖猛然摸向腰间,皇室特供的龙纹玉只剩残缺的月牙形断面。
暗河突然剧烈震荡,林梦霄腕间的逆鳞印记开始疯狂增殖。
她将密卷残页甩向沈崖,腾空时衣袖翻卷露出小臂——那里布满新旧交织的鳞片刻痕,最深处可见森森白骨。
"东南阵眼还剩十息!"云澈挥剑劈开坠落的钟乳石,柏子香混着血腥气刺得人眼眶发痛,"九霄你的经脉..."
少女在漫天飞溅的冰晶中转身,逆鳞红光吞没了最后半盏鲛人灯。
当沈崖的剑气终于调转方向击碎洛璃的暗器时,她嘶哑的嗓音穿透水幕:"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拿到密卷后——"
最后几个字湮灭在地脉轰鸣中。
沈崖挥袖卷住飘落的密卷残页,瞥见角落处模糊的图腾——那分明与林梦霄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林梦霄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暗河尽头的刹那,云澈暴喝一声劈开东南角的暗门。
逆鳞红光裹着两人撞进甬道时,整条地脉发出垂死般的震颤,碎石混着千年寒冰追着他们的衣角倾泻而下。
沈崖的剑气突然掠过耳畔。
那道清冷剑意擦着林梦霄颈侧龙鳞刺入石壁,竟是将追来的毒虫钉死在冰层里。
少女踉跄着回头,正撞见盟主广袖翻卷截住洛璃的暗器,月白袍角被蛊虫灼出焦黑破洞。
"沈盟主这是要亲自护送?"她抹去嘴角血沫,腕间逆鳞贪婪吮吸着空气中溃散的灵力。
"三日后子时,天机阁。"沈崖的声音比寒潭更冷,剑穗却缠着密卷残页轻轻落在她掌心,"若你骗我——"
"盟主腰间少的那块龙纹玉,不正是最好的抵押么?"林梦霄将残页按在胸口,逆鳞印记灼得绷带腾起青烟。
她清晰看见沈崖喉结动了动,盟主佩剑在石壁上划出的裂痕,恰好是十年前药王谷地宫的星象图。
洛璃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她颈后胎记是囚神印!"公主染着毒粉的指尖抓向沈崖衣袖,"青崖哥哥当年亲眼见过这邪印吸干三长老..."
云澈的剑鞘重重磕在岩壁上。
青年副使咳着血首起身,锁骨处的柏枝守心印竟开始寸寸龟裂:"三年前云家祠堂,公主殿下送来吊唁的龙涎香里,掺的是西域噬心蛊吧?"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暗疤,那狰狞的伤口正与林梦霄腕间逆鳞的齿痕严丝合缝。
地脉崩塌的轰鸣声中,沈崖突然抬手按住林梦霄后颈。
少女本能要唤出逆鳞反击,却被男人指尖的寒霜激得浑身战栗——那片皮肤下跳动的囚神印,正与盟主掌心剑茧产生诡异共鸣。
"你心跳快了三拍。"沈崖的气息扫过她耳际龙鳞,霜雪般的声线裂开细纹,"云澈体内有我的剑气。"
林梦霄瞳孔骤缩,这才发现青年副使咳出的血珠里,竟凝着细如发丝的冰晶。
难怪方才洛璃的蛊虫近不了云澈的身,原来早在潜入地宫前,这位正道盟主就在得力干将经脉里种下了护体剑意。
"盟主若是后悔..."她故意让逆鳞红光舔上对方手腕。
"你的胎记在发烫。"沈崖突然撤手,剑气卷着洛璃倒退三丈。
林梦霄后知后觉地摸向颈后,囚神印正在她指腹下突突跳动,仿佛感应到密卷残页上模糊的图腾。
云澈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守心印碎片从他指缝簌簌而落。
林梦霄反手将人架在肩头,逆鳞印记暴涨的红光里,她最后瞥见沈崖用剑气在冰面刻下星象图——正是密卷边缘残缺的那部分。
"当心瘴气!"
冲出地宫的刹那,云澈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向左侧。
林梦霄的脊背擦着石壁划过,腐骨瘴在身后炸开毒雾,却独独避开她颈侧飘飞的碎发——那上面沾着沈崖的剑气。
月光泼洒下来时,林梦霄腕间的逆鳞印记己经爬满小臂。
她将昏迷的云澈藏进千年柏树的树洞,指尖凝着血在他眉心画囚神符。
当最后一道符纹闭合时,青年副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东南三十里...咳咳...云家暗桩..."云澈涣散的瞳孔映出她狰狞的鳞片,"沈盟主给的剑气...能撑三个时辰..."
林梦霄扯下半幅染血的衣袖塞进他嘴里。
逆鳞吞噬的力量在血脉里沸腾,她清晰听见五里外追兵的铁甲声,更远处还有兽灵族特有的骨笛鸣啸。
"告诉赤焰,我要借白虎堂的照妖镜。"她将密卷残页拍进树皮夹层,鳞片刮落的血肉瞬间催生出荆棘屏障,"若三日后子时见不到我..."
云澈突然咬破舌尖,带着守心印残片的热血喷在她手背:"盟主在剑穗里藏了东西。"
林梦霄猛然回头。
别在腰间的玄色剑穗正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里面嵌着的分明是沈崖玉佩的碎片。
她想起地宫里盟主剑气裹着残页飞来的角度,正是当年在药王谷废墟,那个雪夜少年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方位。
山风突然裹着血腥味掠过树梢。
林梦霄闪电般弹出三枚骨钉,二十步外的灌木丛里传来闷哼。
当她拎着浑身的探子回到树洞前,云澈己经用剑气在苔藓上画出简易地图——标注红叉的位置,赫然是她幼年住过的破庙。
"洛璃的暗卫。"她碾碎探子喉间的蛊虫,鳞片割开对方衣襟露出皇室纹身,"倒是比三年前长进了。"
云澈挣扎着要起身:"西南官道..."
"嘘——"林梦霄突然捂住他的嘴。
逆鳞印记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她后颈的囚神印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脊椎爬进脑海。
这不是追兵逼近的危机感,而是某种更古老的、盘踞在血脉里的颤栗。
暗河的水声似乎突然消失了。
林梦霄轻轻转动沈崖的剑穗,玉佩碎片割破指尖的刹那,她听见十里外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困龙铃在石板上摩擦,又像是百年前被囚禁的巨兽在挣动枷锁。
云澈的瞳孔开始扩散,守心印的余温却突然暴涨。
青年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疾书,林梦霄认出那是云家暗码——"地脉异动非追兵,速离"。
但她的脚仿佛生了根。
腕间逆鳞突然疯狂增殖,灼痛感首冲天灵盖。
林梦霄在剧痛中恍惚看见密卷残页上的图腾活了,那些扭曲的线条化作锁链缠住她的心脏,而链条另一端没入沈崖剑气刻下的星象图。
"走!"云澈拼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出树洞。
林梦霄在荆棘丛中滚了三圈,玄色剑穗不慎勾住枯藤。
当她捏碎缠在上面的困龙铃残片时,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
方圆十里的夜枭齐齐噤声,某种不属于凡世的威压顺着地脉裂隙渗出,惊得她腕间逆鳞渗出黑色血珠。
暗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林梦霄闪电般缩进岩石阴影,逆鳞红光在掌心凝成匕首。
她的瞳孔适应黑暗后,终于看清三十步外的老槐树下——七道没有五官的人形黑影正朝着树洞方向蠕动,它们经过的草丛瞬间覆满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