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霄踩着露水未干的青砖穿过回廊时,腕间霜纹突然灼得发烫。
她停下脚步盯着东南角那丛开败的蔷薇,昨日赤焰的传讯纸鹤分明是撞碎在那堵灰墙上,此刻石缝里却残留着暗紫色的鳞粉——那是兽灵族遭遇危险时才会释放的示警信号。
"倒学会用我的逆鳞印记造假了。"她碾碎指尖沾到的鳞粉,腐骨草苦涩的味道混着蔷薇香气刺入鼻腔。
西南方废弃丹房檐角垂着的铜铃正在无风自动,那抹金红裙摆的影子在窗棂间转瞬即逝。
洛璃握着鎏金暖炉倚在丹房二层的雕花柱旁,看着楼下十几个戴着玄铁面具的修士将腐骨草汁涂在剑刃上。
她抬手将暖炉里燃着的龙脑香倒进窗边铜盆,看着青烟顺着梁柱爬满整座阁楼。"这次可要把你那身贱骨头炼成鼎炉才好。"她抚过腰间新换的蟠螭玉佩,那是今早从青梧祭司那"求来"的破阵法器。
林梦霄推开吱呀作响的乌木门时,十七道缚灵锁同时从梁上坠落。
腐骨草混着龙脑香的毒雾瞬间灌满肺腑,她踉跄着撞翻门边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内未燃尽的香灰泼洒在玄铁锁链上,竟将那些刻着镇邪符咒的铁链熔出暗红斑痕。
"赤焰少主说的重要线索..."她抹去唇边黑血,腕间霜纹突然暴涨成冰棱刺穿毒雾,"该不会是说你们这些蛇虫鼠蚁聚在一处,倒省得我挨个收拾?"
暗处传来洛璃的冷笑。
戴着玄铁面具的修士们突然变换阵型,他们剑锋相抵结成的困龙阵竟将满地香灰凝成赤色游龙。
林梦霄锁骨下的逆鳞印记突然泛起金光,那些扑咬而来的香灰龙影撞在她心口瞬间,竟化作丝丝缕缕的灵气涌入经脉。
"多谢赠礼。"她徒手抓住刺到眉心的剑刃,腐骨草汁液顺着剑身爬向持剑者手腕。
当第一个修士惨叫着被吸成干尸时,剩下的人惊恐地发现满地香灰都开始往少女脚边汇聚——她竟将整座困龙阵的灵力都化作了逆鳞吞噬的养料。
洛璃捏碎蟠螭玉佩的瞬间,青梧祭司埋在她袖中的追魂钉突然倒射而出。
林梦霄正拧断第三个修士的脖子,突然被背后袭来的腥风逼得撞向墙壁。
她看着穿透左肩的骨钉在毒雾中长出珊瑚般的血晶,突然笑了:"原来青梧祭司的疯病是这样用的。"
追魂钉上的血晶突然爆裂,整座丹房开始剧烈震颤。
林梦霄沾血的手指按在眉心逆鳞处,那些嵌进血肉的碎晶竟被她生生炼化成赤金流火。
当流火裹着毒雾烧穿屋顶时,洛璃终于看清少女背后浮现的虚影——那分明是古卷记载的烛龙逆鳞!
"不可能..."她慌乱中扯断颈间璎珞,十二颗鲛珠在脚边炸成水幕。
林梦霄踏着火浪逼近时,腕间霜纹突然寸寸冻结,沈崖种下的追踪印记竟在此刻化作冰刃刺向她自己心口。
整座丹房在冰火相撞中轰然坍塌。
林梦霄咳着血从废墟中撑起身子,发现那些玄铁面具的碎片正在她手背上拼凑出新的逆鳞纹路。
远处传来执法堂的铜铃声,而洛璃早借着水遁符逃得无影无踪。
暮色染红残垣时,最后一丝流火在她指尖熄灭。
林梦霄正要扯下嵌在锁骨里的追魂钉残片,突然听见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不是雪,是霜纹凝结的冰晶正沿着她淌血的衣角蔓延。
五十步外的老槐树上,沈崖握着染血的盟主令倚在树杈间。
他玄色大氅上凝着七枚血色冰锥,那是强行冲破困龙阵反噬的代价。
当看见少女摇摇晃晃走向那滩泛着金光的血水时,他手中冰锥突然化作游龙首扑西南角飞檐——那里藏着洛璃留下的最后一道杀阵。
铜铃在暮色中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林梦霄突然转身将掌心血珠弹向飞檐。
当冰火两道灵力撞碎最后一抹残阳时,她锁骨下的逆鳞终于显露出完整的烛龙图腾。
七枚血色冰锥在沈崖掌心碎成齑粉时,林梦霄正用牙齿撕开肩头染血的衣料。
追魂钉的珊瑚血晶在皮肉里生根,她盯着西南角飞檐上炸开的冰火残光,突然笑出了血沫——那抹霜纹凝结的冰龙,分明裹着三日前她留在赤焰少主伤口里的逆鳞灵气。
"盟主大人也爱捡破烂么?"她将嵌进锁骨的半截骨钉生生拔出,带出的血珠在掌心凝成赤金流火。
废墟里残留的腐骨草灰突然无风自旋,却在触及沈崖玄色大氅的瞬间冻成冰晶。
沈崖踩着满地冰碴走来时,林梦霄闻到了雪松混着铁锈的味道。
他腰间那串盟主令的玉坠正在渗血,十二道刻着囚神符咒的玉牌裂了三块。
当他的靴尖踢开那滩泛着金光的血水时,林梦霄看清了他右手腕骨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逆鳞印记。
"你..."她猛地撑起身子,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沈崖的霜纹灵气霸道地封住她暴走的血脉,却在触碰到心口烛龙图腾时突然化作细雪。
林梦霄恍惚看见千年寒冰里封着半截龙角,那虚影转瞬就被铺天盖地的困倦吞噬。
昏迷前最后的知觉,是沈崖的指尖擦过她眉心逆鳞。
那种被千年玄铁刺穿天灵盖的剧痛里,竟混着昆仑雪顶初融的凉意。
洛璃留下的水遁符在三十里外的溪涧失效时,她颈后的追魂钉突然爆开血雾。
青梧祭司披着星斗缀成的鹤氅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只油汪汪的烧鸡。
"小公主的鲛珠泪怎么变成癞蛤蟆尿了?"他油乎乎的手指戳向洛璃腰间破碎的蟠螭玉佩,十二道水幕突然从溪流中升起。
每道水幕都映着林梦霄昏迷时的画面——少女锁骨下的烛龙图腾正蚕食着沈崖的霜纹灵气。
青梧突然把烧鸡抛向空中,油星子在月光下凝成血色谶语:"囚神睁眼,烛龙断角,九重境要改名叫火锅底料咯!"他蹦跳着踩碎溪边卵石,每一块碎石裂开都涌出暗紫色的鳞粉。
当执法堂的铜铃声逼近溪涧时,青梧己经钻进自己那顶缀满铜钱的法轿。
轿帘落下前,他冲洛璃咧出沾着鸡骨渣的牙:"记得往东南跑,那儿有口热乎的化龙池等着炖王八呢。"
林梦霄醒来时,最先闻到的是白梅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她躺着的寒玉榻边散落着七盏琉璃灯,每盏灯芯都燃着霜纹凝成的冰焰。
左肩追魂钉的伤口被银线草汁糊成青紫色,倒是把暴走的烛龙灵气封得严实。
"盟主寝殿的熏香真够别致。"她屈指弹灭最近那盏琉璃灯,灯油爆开的冰晶里竟映出沈崖在丹房废墟咳血的画面。
那些冰晶落地成霜,蜿蜒着爬向屏风后正在调息的玄衣身影。
沈崖挥袖震碎冰霜时,大氅领口滑出半截染血的绷带。
林梦霄盯着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逆鳞纹路,突然抓起枕边玉刀划破掌心。
血珠坠地的瞬间,整座寝殿的霜纹灵气都开始震颤。
"你颈侧的囚神印,"她舔掉掌心血迹,烛龙虚影在瞳孔深处游弋,"是用九重境巅的千年雪髓镇着的吧?"
沈崖的剑气割裂她耳边碎发时,琉璃灯盏同时炸成冰雾。
林梦霄在漫天冰晶里笑得呛出血丝,她看见自己的逆鳞灵气正顺着霜纹爬满沈崖的剑刃。
当剑锋抵住她心口时,那些赤金流火突然缠上对方渗血的腕骨。
"盟主大人不敢杀我,"她伸手握住剑刃,血水顺着指缝滴在寒玉榻上开成冰花,"就像你三年前不敢杀那个偷吃贡品的囚徒。"
沈崖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梦霄趁机将半枚逆鳞印记拍进他掌心,却在触碰到对方皮肤时愣住——那根本不是活人的体温,更像是从九幽黄泉挖出来的镇魂玉。
门外突然传来青梧祭司唱偈的声音,夹杂着铜钱撞击的脆响。
沈崖收剑入鞘的瞬间,林梦霄锁骨下的烛龙图腾突然发出龙吟。
她看见对方玄色大氅下飞出十二道血色符咒,每道符咒都裹着片沾雪的龙鳞。
"东南方向三百里,"沈崖将染血的盟主令抛在榻边,玉牌裂痕里渗出的血珠凝成冰莲,"有你要的化龙池。"
林梦霄抓起盟主令时,指尖被冰莲刺破的伤口突然愈合。
她望着沈崖消失在屏风后的背影,突然发现那柄从不离身的霜纹剑,剑穗上系着半片焦黑的逆鳞。
子时的更鼓声传来时,林梦霄己经翻出盟主殿的琉璃瓦。
她蹲在飞檐上擦拭那半片逆鳞,突然听见脚下传来青梧祭司的呓语。
老祭司正抱着酒坛在梅树下打滚,衣摆上沾满用鲛人血画的星图。
"逆鳞吞雪,囚神泣血..."青梧突然将酒泼向空中,酒液在月光下凝成林梦霄与沈崖对峙的画面,"小烛龙要当心咯,你吞的哪里是灵气,分明是某人剜出来的心头肉!"
林梦霄捏碎瓦当跃下屋檐时,腕间霜纹突然灼痛难忍。
她回头望了眼盟主殿最高处的观星阁,隐约看见沈崖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在用霜纹灵气修补那柄出现裂痕的囚神剑。
东南方的夜空突然亮起赤色流星。
林梦霄摸着怀中盟主令的裂痕,突然想起昏迷时萦绕鼻尖的血腥气——那根本不是腐骨草的味道,而是混着雪松香的、新鲜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