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滴水声骤然清晰了十倍。
林梦霄扶着潮湿的岩壁喘息,龙鳞结晶在经脉里烧出冰火两重天。
昨夜强行吸收的后果,是此刻连指甲缝都沁着淡青色血丝。
她将溃烂的掌心藏进粗麻囚衣,弯腰继续凿击岩层。
"新来的?"
轻佻嗓音混着金铃脆响漫进矿道,玄色锦靴踏碎水洼里半片月光。
萧无咎把玩着鎏金匕首斜倚矿车,衣摆银线绣的莲花纹随动作明灭——正是晨间马蹄铁上的图样。
林梦霄的铁镐在青石上擦出火星:"贵人的刀沾了血光。"
"哦?"萧无咎挑眉,匕首突然抵住她咽喉,"昨夜暴雨冲垮了南崖,姑娘猜猜塌方处埋着几具尸体?"刀锋掠过她耳后碎发,精准削断镣铐锈蚀的锁链。
重获自由的右腕尚未抬起,三枚银针己钉入岩壁。
林梦霄盯着针尾缠绕的鲛绡丝,忽然嗅到西境冰莲特有的冷香——和药瓶封蜡如出一辙。
"三具。"她抬脚碾碎滚落的碎石,"两具喉骨断裂,一具胸口中针。"
萧无咎瞳孔微缩。
昨夜他确实用鲛绡丝绞杀了两名探子,至于第三具尸体上的针痕...他忽然轻笑出声,匕首翻转间挑开少女衣襟,暗红逆鳞印记正泛着诡异幽光。
"听说囚徒营最近死了三个狱卒?"
"贵人该去问苏印大人。"林梦霄突然抓住他手腕,逆鳞印记骤然发烫,"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活人却能借刀杀人。"掌心溃烂处渗出的血珠,正沿着对方腕脉渗入莲花纹。
萧无咎猛地抽回手,腕间灼痛如被烙铁所伤。
他盯着少女低垂的眉眼,突然甩出个琉璃瓶:"破云商盟的雪玉膏,可别让苏印瞧见你腕上淤青。"
林梦霄接住药瓶时,矿车底部的碎石突然簌簌震动。
她借着弯腰动作,用铁镐尖拨开浮土——青岗岩缝隙里竟嵌着半片风干的龙爪槐叶,那是东海郡特有的树种。
"听说商盟的马车要在惊蛰日运灵矿?"她突然开口。
萧无咎把玩匕首的动作微滞。
惊蛰日确实是商队更换通关令牌的日子,但这消息连囚徒营统领都不知晓。
"龙爪槐叶泡茶能解瘴毒。"林梦霄将枯叶放进他掌心,"贵人下次进矿洞前,记得换掉沾着东海泥沙的靴子。"她转身时,残破囚衣下隐约露出逆鳞印记,正与他腰间玉佩泛起相同频率的微光。
暮色漫过岗楼时,萧无咎望着少女没入矿洞的背影,突然捏碎了袖中传讯玉简。
他腕间被血珠渗入的莲花纹己变成暗紫色,像条盘踞的毒蛇。
"少主?"暗卫从阴影中现身。
"查清楚苏印上个月经手的囚犯名单。"他着留有灼痕的腕骨,远处林梦霄正被狱卒推搡着走向刑房,"特别是...体内藏有龙鳞结晶的。"
暗卫领命消失的刹那,萧无咎忽然嗅到空气里残留的咸腥味。
那并非海风的气息,倒像是某种古老生物鳞片剥落时的血腥——与他玉佩产生共鸣的波动。
而在刑房暗窗后,苏印正将淬毒的银针浸入药液。
瓷瓶里蠕动的蛊虫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正是萧无咎所在的位置。
他阴鸷的目光掠过窗外巡逻队,最后定格在林梦霄脚踝若隐若现的逆鳞纹路上。
月光透过刑架铁栏时,苏印指间的银针突然断成两截。
他盯着针尖沾染的淡青色血渍,忽然想起今晨飞入统领书房的信鸽——羽翼末端沾着西境才有的冰晶。
刑房里淬毒的银针突然发出蜂鸣,林梦霄被铁链吊起的瞬间,腕间逆鳞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她盯着苏印袖口滑落的药瓶——里面蠕动的蛊虫正朝着萧云斋方向疯狂摆头,那是商队存放通关令牌的库房。
"听说昨夜矿道塌方时,有人看见你往西崖跑?"苏印的银针戳进她锁骨,针尾缀着的蛊虫突然炸成血雾。
腥臭液体滴落处,青石地板竟腐蚀出龙爪槐叶的纹路。
林梦霄喉间发出痛哼,垂落的发丝却悄悄缠住刑架铁环。
当第三根银针即将刺入心口时,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大人...萧少主的玉佩...在发光..."
苏印的手腕猛地顿住。
几乎同时,西北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动山摇间,刑房屋顶簌簌落下混着龙鳞粉的沙土——正是商队今日要押运的灵矿。
"找死!"苏印甩出淬毒锁链,却见少女突然仰头咬住垂落的发丝。
浸染蛊虫血的青丝绷首如弦,竟将铁环生生拽断。
崩飞的铁片擦过他脸颊时,林梦霄己如脱鳞的蛇般滑向暗窗。
远处浓烟滚滚的库房方向,隐约可见萧无咎的玄色衣摆掠过岗楼。
林梦霄蜷缩在阴影里,摸向腰间暗袋——那里藏着今晨从矿车底刮下的东海泥沙。
当苏印的毒针追至后心,她突然扬手将泥沙撒向巡逻的火把。
幽蓝火焰冲天而起的刹那,整个刑房弥漫开刺鼻的硫磺味。
林梦霄贴着滚烫的岩壁挪动,耳畔突然响起萧无咎昨日的话:"惊蛰当值的是瘸腿老刘,他换岗前爱喝掺了龙鳞粉的烧刀子..."
毒雾弥漫中传来重物坠地声,林梦霄猛地撞开暗窗。
瘸腿狱卒果然醉倒在墙角,腰间挂着库房第三道铁门的青铜钥。
她掠过岗楼时,故意让逆鳞印记擦过嵌着龙爪槐的门柱——暗紫色的纹路立刻在木纹间蔓延,像极了萧家玉佩的裂痕。
苏印追至库房时,正撞见萧无咎捏着半块炸碎的玉佩冷笑。
满地灵矿碎片中,残留的逆鳞波动与林梦霄如出一辙。
他刚要开口,商队护卫突然押着三个浑身是血的囚犯跪倒在地——每人后颈都浮现着暗紫莲花纹。
"苏大人好手段。"萧无咎靴底碾过带血的龙鳞结晶,"用我萧家的莲花印给囚徒下蛊,是想让破云商盟背黑锅?"
林梦霄蜷缩在废弃矿道里,听着远处逐渐平息的骚动。
她摊开掌心,被毒针腐蚀的溃烂处正渗出淡青色血珠。
血珠滚落在昨夜私藏的龙爪槐叶上,竟将叶脉腐蚀出蜿蜒的路线——那纹路与萧无咎玉佩上的裂痕完美重合。
暗河冷风掠过她脚踝的逆鳞印记时,林梦霄忽然想起爆炸前听到的对话。
那个总爱在惊蛰夜喝掺硫磺酒的瘸腿狱卒,腰间除了库房钥匙,还挂着半枚刻有"惊蛰"二字的铜符。